何宏均 19歲獨子投筆從戎
6月30日,記者尋訪何宏均的時候,已是暮色低垂。
在渝中區捍衛路52號路邊,一個中年男子隨手指了指旁邊黑暗中的樓房對記者説:“找何老頭啊,就住那裏。”
92歲的何宏均是當年出征川軍中的一員,高唱著《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駐守滕縣、長沙,浴血沙場,九死一生。那個中年男子不知道,周圍的居民也不知道,住在這棟破舊樓房裏那個風燭殘年的“何老頭”,曾經擁有的戎馬人生。
成了“叫花子兵”
樓道很黑,沒有燈光。記者敲了敲何宏均住所的大門,門開了,一點光亮透過來,身穿白汗衫的何宏均顫顫巍巍地站在門裏面。
老人聽力已經不太好了,活動多了直喘氣,和記者一起坐在廚房的小桌旁,何宏均説起了那段不能忘記的歷史。
“1936年7月,我剛剛18歲,高中畢業。”此時,距抗戰全面爆發還有一年,但日本帝國主義的魔爪早已伸進了東三省。何宏均説,當時他在成都,抗戰呼聲很高,每個青年人都是一腔怒火,參軍是大家的理想。
此時,何宏均看到了一張徵兵佈告———川軍41軍幹部訓練班徵召學生參軍。“我一看見佈告,就激動了,想也沒想,自告奮勇就報了名。”何宏均是家中獨子,“都曉得打仗要死人,但沒有人去死,國家、民族怎麼辦?”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當年秋天,投筆從戎的何宏均被分配到川軍124師任文書上士。“我們徒步行軍到寶雞,用了半個月。很多兄弟,只有草鞋和短褲,出川時身上還穿著夏裝,越往北走越冷,有人被活活凍死……”
從寶雞坐上火車到西安,過風陵渡,再坐火車到陽泉,這支部隊根本沒有時間停留。
“天氣越來越冷,本來説到西安發棉衣、換裝備的計劃由於戰事緊急,也根本沒有實現,我們就這樣一路馬不停蹄、衣衫單薄、缺槍少彈地上了戰場。”何宏均回憶説。
這樣一支川軍,曾被戲稱為“叫花子兵”,但後來,他們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捍衛了川軍的尊嚴。
想去臺灣看看老戰友
徐州會戰中,川軍一個連一個營地上戰場,上去沒多久就沒有了,一個建制一個建制地橫屍沙場,死拼到最後一人。
提到過去,何宏均禁不住老淚縱橫:“那叫一個慘啊!敵人用的是飛機、坦克、機關槍,我們就是老式步槍,而且還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人死了,那個人撿起來再用。”
他甚至親眼看見有兩個重傷兵,為了不當俘虜,相互拔槍對射自盡……老人説不下去了,哽咽著,大口大口地喘氣,有很多話要説卻又説不出來,然後陷入長久的沉默。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句話,“都是些好兄弟啊!”
最令何宏均唸唸不忘的是滕縣保衛戰。122師師長王銘章堅守滕縣縣城幾日後,終因寡不敵眾,在轉移陣地中被敵人亂槍射死。“我僥倖撿了條命,但幾千個弟兄再也起不來了!”
此後,身為家中獨子的何宏均在母親病重電報的催促下,護送王銘章遺體回川。不想病重只是個藉口,老母親是為了不讓何家斷了香火。但何宏均不甘就此當“逃兵”,再次隨軍出征,參加長沙會戰。此後連年征戰,直至抗戰勝利。
如今,九旬高齡的他白天寫寫過去的歷史,晚上看看電視,過著和普通人一樣的生活。
回顧自己的一生,何宏均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意。他告訴記者,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趁自己還沒咽氣,去一趟臺灣,“看看老戰友,為祖國和平統一做點事情……”(記者 蘭世秋 實習生 胡魏/文 熊明/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