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飚全家福。右一為耿瑩
在老一代革命家中,耿飚並不是特別顯眼。新中國成立前,他的最高職務是兵團副司令員;新中國成立後,擔任過外交部副部長、國防部長、國務院副總理。然而,當看到70歲高齡還在為中華文化奮力拼搏的耿瑩時,你就會了解耿家人的性格,理解耿家人的傳奇。
父親:給毛主席送老虎、給特務送藥
1969年,耿飚作為黨的“九大”後派出的第一位大使,來到阿爾巴尼亞。毛主席臨行前叮囑他,阿爾巴尼亞是“歐洲的社會主義明燈”,我們要加強和發展中阿友好關係。
“肩負‘聯誼’重任的父親,卻看到這樣的現實:當我國自己黑白電視機都少得可憐的時候,阿方向我國提出,援助他們每個農業社都有電視;當我國動用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外匯,為阿方進口棉花、織成布、做出成衣時,他們反過來要賣給我們從中賺錢。我國援助的化肥被堆在地裏,任憑日曬雨淋……1954年以來,我國給阿爾巴尼亞的經濟、軍事援助,高達90億元人民幣。當時,阿爾巴尼亞總人口才300萬,每人平均接受中國援助3000元,而同期中國農民一年的收入,最多也就幾十元。”
該不該勒緊中國人褲腰帶,去援助阿爾巴尼亞?耿飚大膽提出調整援阿方略。“父親回國述職時,李先念風趣地對他説,你膽子真不小,敢説阿爾巴尼亞的‘壞話’!你是第一個提出這種意見的人。後來,中央肯定了父親的建議。”
耿瑩説:“我父親是文武雙全的將帥之才。”曾有一位北大學者説:“耿飚是上山能打獵,下水能摸魚,出門能談判,回家能做飯的人物。放到古代,就是趙子龍、秦叔寶。”
耿飚生於湖南醴陵縣一個貧困家庭,從小讀過私塾,背過詩文。耿飚的曾祖父是靠苦讀起家的舉人,祖父是遊方郎中。耿飚的父親則闖蕩江湖,混到撫臺的親兵營裏學了9年武功,差點被選入皇宮。因為使過皇上賜予的虎頭雙鉤,有“雙鉤大俠”的美稱。後來回鄉,先後學過木匠、鐵匠、瓦匠和醫術,又跟株萍鐵路的德國工程師學會了看圖紙。
1909年出生的耿飚,自小從父親那裏學會了南拳、氣功、單刀、點穴等很多本事。他7歲隨父母逃荒到湘南常寧縣水口山,13歲到鉛鋅礦當童工。一般童工都瘦弱不堪,耿飚卻身體健壯,上樓梯都是用腳尖一次跳四五級。耿飚在革命戰爭中,經常徒手殺敵,以一當十。他1925年入團,1928年入黨,是井岡山紅軍的骨幹之一。
1940年,陜甘寧邊區正興起“大生産運動”,耿飚率部隊來到一處偏遠山地屯田開荒。深山叢林裏野獸眾多,不僅糟蹋莊稼,還傷害人畜。“父親組織部隊打獵,一個月下來,打了4隻老虎、七八隻豹子、上百條狼和狐狸以及上千隻野兔。他們把獸皮剝下來,去城裏賣錢。父親將一隻虎送到延安,給毛主席和朱總司令。毛主席童心大起,‘引誘’朱總司令説,‘你能不能一個人把它舉起來?’朱總司令還真試了試,然後説,‘不行’……”耿瑩邊説邊笑得前仰後合。
“父親英勇善戰。長征時湘江之戰,他的一個團阻擊了敵人整整15個團!這在戰爭史上是不可想像的。父親足智多謀。當年北平和平解放談判中,做地下工作也是一把好手。”一次,耿飚發現有個經常跟蹤他的特務幾天沒露面,一打聽原來是生病了。耿飚就買了藥去看他。特務被感化了:“我這工作不是人幹的。病了沒人管我,反倒是你們共産黨來照顧我。”
在長征途中,耿飚居然每天寫日記。“父親有一架相機,拍了不少照片。斯諾對長征的了解和描寫,很多得力於父親的日記。《西行漫記》裏的照片,有的還是父親的作品。”
女兒:地質專業的醫生
耿瑩不滿一歲就跟著父親南征北戰,父親的馬兜子便是兒時的搖籃。“每打完一仗,父親的習慣動作就是摸摸馬兜,知道我安然,便繼續前行。有一次打仗,警衛員把我放在戰壕裏,忘了帶走。”跑出兩裏地後,耿飚發現女兒不在,但默不作聲。“在父親看來,戰士比女兒更寶貴,他不能犧牲了女兒,再搭上一個戰士。”如果不是馬伕堅持回去救耿瑩,她也許就夭折了。“直到上世紀90年代父親住在醫院的最後時刻,他才流淚告訴我這段經歷。”
在甘肅慶陽,耿飚將女兒送到老鄉家代養。在看望女兒的過程中,耿飚與老鄉的獨生女趙蘭香戀愛、結婚。因此,耿瑩笑稱自己是父母的牽線人。
至於生母和父親的姻緣,耿瑩不得而知。她只聽説自己剛出生3天,便被生母送了人,等父親找到她時,她被藏在麥垛子裏,滿身天花。“長大後,爸爸常盯著我笑,他慶倖女兒露出來的地方沒留印兒,不用擔心嫁不了人。”
在耿瑩的記憶中,她上過無數個一年級。“直到1950年父親調到北京,脫下軍裝幹外交,我才安定下來。”
耿瑩從小就很有主見,思想超前,喜歡為自己“設計人生”。
上世紀60年代初,中專畢業的耿瑩被分到北京地質隊,爬了10年山,找了10年礦。“文革”後,她被調進北京制藥廠當工人。37塊錢一個月的工資,耿瑩整整拿了17年。由於經濟困難,耿瑩的大女兒一直由耿飚夫婦幫助撫養。
從小就骨氣硬的耿瑩,遇到困難不願意、也不肯求助父親。“我一生最失敗的就是婚姻。丈夫提出離婚時,小女兒才9歲。別人以為是我看不上農民出身的丈夫了,其實不是。我們是地質學校的同學,他不了解為什麼沾不到我家庭的半點兒光,還要處處受限制。”丈夫丟下兩個女兒再也沒回來。此後,耿瑩再未結婚。
耿瑩聽説廠裏要成立腫瘤研究所。“我特別想去,但廠長和書記不認識我,怎麼調去?”耿瑩開始策劃:“那時候廠裏有籃球隊,領導經常去看比賽。誰也不知道1958年國家培養的5000名運動員中,我就是其中之一。籃球、短跑我都是國家三級運動員水準。”每個早班下班後,耿瑩都賴在籃球場等待“機會”。功夫不負有心人,“我一個漂亮的三步跑,領導愣住了,問我是誰,願不願意到籃球隊。我滿口猶豫,還欲擒故縱地提出‘除非當隊長’。”就這樣,耿瑩當上了籃球隊長,還如願進了研究所。
搞地質的如何做醫生?這在耿瑩看來,這根本不是問題。她這一點很像父親,學習能力超強。據説,1935年紅軍強渡烏江,耿飚靠著以前做礦工懂得的一點機械原理,硬是啃下了一本《工程學》,36小時建成了橫跨烏江的浮橋。後來成為軍中少有的架橋專家。憑藉勤奮,耿瑩硬是鑽進了醫學圈。“晚上回家哄孩子睡了,就啃書本,做試驗。”耿瑩最終成為一名專業的研究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