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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氏家族與譚家祠堂

2008-07-17 11:17     來源:中根網     編輯:賀晨曦

  一、譚氏家族的中衰

  自晚清至民國,在嘉興城內最大的祠堂建築要算譚家祠堂了.譚家祠堂的宏偉建築,周鵬先生在本刊創刊號上作了專文介紹。至於祠堂是譚氏家族何人在什麼時間,以及怎樣建造的,想必是本刊讀者想進一步了解的問題,這就牽涉到譚氏家族興衰發展的歷史。然而圍繞譚家祠堂的興建,是譚氏家族一段富有戲劇性的歷史。

  在封建時代,凡大族都建有自己的祠堂,是祭祀本族先祖的地方,同時又是宗族的象徵。然而這一切如果離開強大的經濟實力,是無法建造和存在的。譚家祠堂建於光緒五年(1879),為建造祠堂共化去白銀15832兩。此外為了維持宗族的經常性活動,如祭祀祖先,祭掃祖墳,修刻族譜,贍養本族窮苦鰥寡孤獨殘廢無告之族人,承擔本族子孫的教育等,又是一筆數目相當可觀的支出。譚家除了修造祠堂,還在平湖購置義田1020畝,收取租米作為祠堂收入。所以祠堂離不開義田,祠堂又稱義莊,譚家祠堂的原名就是慎遠義莊。

  譚氏的先祖譚詮,原係河南人。在北宋末年宋高宗時,來到浙江,督管兩浙鹽運。傳到五世仲賦公起,由山陰遷嘉興胥山定居,這是嘉興譚氏家族之始。經世代繁衍,至明代末年,譚氏的言、貞、吉三代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歷史.八世譚昌言,及其子譚貞默(九世),分別為明代萬曆與崇禎時進士。昌言官至常熟知縣和山東萊登副使,贈太仆寺卿。還有十世譚吉璁,由貢監選中書,歷官山東登州府知府,舉博學鴻詞。他們的身世事跡在《嘉禾徵獻錄》及《嘉府典故纂要》裏均有記載,從此譚氏列名嘉興望族。

  然而,一個大族在數代之後走向衰落是常有的事,也是符合大族發展規律的。凡一族繁盛時,必人丁興旺,按照過去在家男子自立後析産的習慣,祖宗留下的財産的分割越為嚴重。如果在以下幾代中再沒有出現顯赫的人物,為本族的發展添注新的血液,家族必趨於衰落。譚家的歷史也是這樣,自昌言、貞默之後,至清代康熙年間已“垂(能傳至後世的)紳者少,高隱者多”,到了乾隆中葉,“百年之中幾無一人青其衿者(士紳)”,因仕途不暢引發大族衰落的跡象已很明顯。

  這除了譚氏家族這時沒有出現科舉上十分出眾的人才外,還存在一些不可忽視的客觀原因。首先,清朝乾隆帝大興文字獄,加緊迫害不滿于滿清統治的知識分子,冤獄所至人心惶惶。不僅使譚昌言、譚貞默的後代對科舉土途感到心灰,而且害怕災禍殃及本族,把先祖昌言、貞默留下的數百卷書稿付之一炬。其次,清代江南一帶,由於商品經濟發展,人口激增,財富集中,生存競爭激烈,惡化了讀書人的生存環境,“治生”(謀取生計)成為讀書人一個十分緊迫而現實的問題,一般在經濟緊絀的情況下,無力支援十幾二十年漫長的讀書生涯。更不要説有清一代從商成風,士人耐不住讀書的寂寞,棄儒從商漸成風氣。

  在商品經濟的侵蝕下,鬆散了大族內的血緣聯繫,譚氏一族出現渙散的局面。由於經濟窘迫,離族外出謀生者增多。子孫後代的散居造成宗族的渙散,族人甚感憂慮,“同為祖宗一脈,未之識面(見面認識)者,不知幾許。”加上經濟上的原因無法自立,家譜中記載的“不娶無嗣(後代)”者甚多。有的外出謀生,終於失去聯繫,在家譜中註明“失考”的也不少。到了太平天國時期,全族只剩下30多人了。

  至於散落四鄉的先世祖墳,這一先祖亡靈永妥之地,由於隔世不去祭掃維護而破落不堪,有的已經無法確認。譚氏原有祭田近40畝,為了辦祭籌措費用,不得不變賣祖産,最後僅剩下祭田11畝,其收入已無法舉辦任何祭祖活動了。對於不肖子孫私自盜賣祖産,雖然祭田受國家法律保護,變賣為家法所不容,但宗族對此已無可奈何,整個家族無可抑制地衰落下去。

  太平天國時期,嘉興是太平軍與清軍激烈戰鬥的戰場,首先受到戰亂衝擊的是本地大族。有死於戰火的,有族人四散逃離的,至於房屋財産的損失,更是不可估計,可以説嘉興大族沒有能逃此厄運的。按照宗族的規定,大難面前族人首先要保護好祖先的遺像和族譜。昌言、貞默一支的後代,譚子性命他兒子譚之梁,身上背負祖宗遺像,手執本族家譜,雖倉皇逃難,但片刻不離。經過四年的戰亂,祖宗的遺像和族譜是保存下來了,然而回到故里,家産已蕩然無存了。

  譚氏家族在明末最為興盛的時候,由於朝代更替的變動,未及建造祠堂,錯過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清代以來家族衰落,現在又經過空前的戰爭破壞,雖然列位祖宗都立下修譜建祠的遺命,卻難圓幾代人的夢想。然而在太平天國以後,在嘉興率先建造祠堂,而且又是嘉興城內規模最大,最引人注目的祠堂建築,譚氏家族之奇跡般地崛起,確是我們需要認真解開的一個謎。

  二、家族的一支在經商中崛起

  譚氏家族自第六世之後,分成譚可賢與譚可教兩支,上述兩代進士昌言、貞默都是譚可賢的後代。而在可賢一支在科舉士途上大獲成功,家族如日中天的時候,可教一支的正言和貞諒,卻順應時代的潮流,悄悄地轉移到商業經營上來。

  然而讀書與經商本不是一回事,習慣舉業的儒生要棄儒從商,談何容易,出師不利是意料中的事。家譜記載譚正言“秉性醇樸,嘗出外經營,屢虧資本,拙于謀算,以致家業凋零,後遂杜門清苦。”可是他的兒子譚貞諒,卻遠勝於父親,表現出經商的特有本領,在商場上屢屢得手。然而從商為中國傳統的道德觀念所不容,士人向來以詩書為上,農桑為本,商賈為下,這種保守的意識在傳統的大族中尤為強烈。這樣,譚貞諒的成功遭到族人的反對和攻擊,説他氣昂高傲,就連他頭頭是道的談吐也叫人看不慣,族人漸漸與他疏遠,以至格格不人,致使他的事業最後遭到失敗。為了約束族人,譚貞豫頒訂了《家約四則》,提出“毋奢蕩”、“崇節義”,“居鄉”不得流寓經商。在家族輿論的壓迫和家法的管束下,眾多族人再也不敢外出經商,寧願務農甘居貧窮,“倘佯阡陌,嘯傲自得”。

  又隔了數代之後,可教一支人終於認識到,在經商的同時,嚴格遵循傳統的家庭倫理道德,是得到同族諒解與認可的一條可行的途經。到了十四世譚子銓,“以貧故始棄儒服賈,雖混跡市廛,而家法自在,惟以孝敬友愛為貽謀計,以勤儉忠厚為治家之道,以禮義仁讓為處世之節。”自此之後經商而一發不可收,到了他孫子一輩,光熙五兄弟大戰商場,在獲得巨利以後,回鄉建造祠堂義莊,以竟先祖敬宗收族的遺望。

  在譚氏家譜中保存了一篇譚光熙在事業成功之後,向其子侄講述家族歷史的材料。一般家譜都存在對先祖的溢美與文飾,偽作之處常見,而這篇回憶較真實可信。下面且以譚光熙第一人稱復述其主要內容。

  我祖父子銓,迫於家境貧窮,開始棄儒從商,但仍處處遵守家法,考慮到家族的利益,經商不離傳統的道德操行。我小的時候曾經聽我父親(譚之松)講述他與叔叔之間友愛相讓的故事。父親少年喪父,兄弟三人共同侍奉年邁的祖母。當時無甚家蓄,他們分家的時候,家産總共才600串錢。父親與叔叔繼承祖父留下的京貨鋪,但利潤微薄。父親考慮到兄弟三人都經營此業,隨著各自成家,人口增多,勢必難以自立,決定將京貨鋪讓給兩位叔叔,自己另謀生計。父親在清道光八年獨力創辦成衣鋪,這就是我家創業的開始。不料第二年嘉興大災,糧食欠收,米價驟漲,入不敷出,你就可知其中之艱難。雖然家産不多,父親還時常接濟兩位叔叔。尤其四叔體弱多病,祖母特別憐愛他。對此我兄弟幾人在背後經常表示不滿,在父親面前也偶有微詞。父親為這事時常訓斥我們,而我兄弟的不滿情緒,在父親臨終前表現得尤為明顯。一次父親在病床上用盡有的氣力喃喃欲語,大致意思是,叮囑我作為一個長子需遵父命,善待各位叔叔,象對父親那樣對待他們。我為了表示不違父命,讓老人家放心,在父親病床前跪了一個通宵。後來父親、祖母相繼去世,我遵守父親遺命,將祖母的積蓄全數交給各位叔叔,而我則帶領年少的兄弟們艱苦創業。那時我20歲就獨撐門面,兄弟們年紀尚小,只有三弟18歲幫我做事,四弟、五弟還在讀書,不幸的是六弟才4歲,由於照顧不週,在得了一場大病後幼年喪命。説實在的,當時我對謀生只是粗知大概,但要挑起全家的擔子,實在力不勝任,可是考慮到上有母親,下有各位弟兄,每想到家庭有門戶將廢之危,就起早貪黑拼命工作。各位弟兄也很懂事,都先後停止學業,到鋪裏為顧客裁衣縫紉。由於五兄弟同心協力,經過近20年的奮鬥,家業逐漸興旺,到太平天國之前已有資産5萬餘串了。(當時銅錢貶值約合白銀三四十兩)。

  19世紀之初,江南一帶的風俗趨於華貴,人們對服飾的追求已成時尚。譚光熙一家抓住機遇,又依託蘇嘉湖一帶出産絲綢布匹的有利條件,在成衣業上經營成功,生意做到蘇州一帶,這是譚氏家族振興的開始。

  三、譚光熙五兄弟闖蕩申漢,大戰商場

  正在譚光熙在經營上有較大進展的時候,太平天國國內戰爭的戰火蔓延嘉興。1860年6月太平軍經蘇州進逼嘉興。這時光熙恰在蘇州經商,親眼目睹清軍潰敗四處劫掠,社會混亂的局面,星夜趕回嘉興,遍告家人親戚。他不忍骨肉離散,集闔家族,自己出資,扶老攜幼,流離遷徙。先進居桐鄉晏城,後至平湖新倉,經南橋再走川沙,幾經週折到達上海。這時上海僅一隅之地,已麇集眾多來自江浙的富商大戶,光熙感到在此地實難施展才能,他憑著多年磨練出來的頑強意志與毅力,以及識事觀變的本領,當得知漢口局勢初趨穩定,當即作出向漢口轉移的果斷決策。他們包乘一艘外國輪船,冒著戰爭及道途梗阻的危險,于第二年溯江而上抵達漢口。譚光熙一家原來已有從事衣著業的豐富經驗,抓住因戰爭關係,富戶丟棄變賣和土匪搶劫而造成大量衣飾珠寶散落民間的機會,開設典當。兄弟五人通力合作,奔走于漢口“九場開市”之中,以低價收購,高價售出,有的還轉運上海,在商場上長袖善舞,大獲成功,這是譚氏家歷史上最為驚心動魄的一頁。1864年戰事結束,舉家返回,除其中一支回到嘉興,其餘的先後在松江、上海居住,唯光熙繼子日懋及五弟光煦留在漢口,充當漢滬交易的代理人。在這家族經濟實力大為增強之後,才有本文開首提到的拆鉅資購義田,建祠堂的一幕。

  譚光熙在回顧自己40年的經歷後感到,這些成功都是謹守祖父遺訓,兢兢業業,不敢失墜,不敢負人,數十年如一日努力奮鬥的結果。而本族世守書香,宗支繁衍,在中落之後才至貧乏,族人不能相顧,以至宗祠未立,無力購置族産。今庇祖宗恩德,為家族贏得財富,就得倣照蘇州范氏遺法(北宋范仲淹在蘇州首創祠堂義莊),與兄弟商議在嘉興建祠購田事宜。嘉興的許家與譚氏是親家。許景澄(清末名臣,在上期《庚子冤案與浙江三忠》一文裏已作詳細介紹)之五妹是光熙大弟譚光勲的兒媳,許景澄在評價他們的成就時説,“而由拳(嘉興)之勝地,實鮮(少)陽翟之名字”。陽翟之名是指秦國大商人呂不韋,因他是河南陽翟人,故又把呂不韋稱為陽翟,意思是嘉興這麼個好地方卻難出現象樣的大商人。而光熙五兄弟之舉,“則力開風氣之先也。”

  四、譚氏家族與嘉興近代教育

  在譚氏家族由傳統大族向近代商業大族轉化之後,仍繼先代讀詩書通義理的傳統,規勸子弟努力讀書。光熙對其長子日森諄諄教導説:“我無分讀書,每自憾,汝好為之。”後來譚日森在光緒甲午中舉,出任湖北候補知縣。其妻朱氏,即是清嘉慶進士,赫赫有名的漕運總督朱為弼的曾孫女。朱為弼,平湖人,以清操廉政著世,林則徐稱他為“清端”。上述譚日森(愛萱公)就是嘉興籍名人、中國歷史地理學家譚其驤先生的祖父。日森的五弟譚日襄曾任江蘇溧水縣知縣。自日字輩以後譚氏家族都有較高的文化修養,正如譚光熙的父親子松再立的家約所言:“子弟無論智愚,不可不教以讀書,四書經史皆可,以閒其邪心,而興其善念。讀之而成名,固可為佳士;即不能成名,亦須便其粗知義理,而不至入于末流。”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譚氏一家對嘉興的近代教育事業作出的開創性的貢獻。譚日森之侄譚新炳,早在戊戌維新時期,就在家鄉提倡新學,集裏中同志創辦宗正學塾,在嘉興開學堂風氣之先。譚其驤之祖父譚日森,清末舉人,曾留學日本,專攻教育。回國後正值清廷廢除科舉,他于1906年將設在宗祠裏的學塾,招族外學生,改名私立慎遠小學,有教師6名,在校學生90名,是當時招收學生最多的一所學校。1907—1909年譚日森曾先於方于笥出任嘉興府中學堂監督(校長),任職期間提倡新學不遺餘力。離任前竭力推薦有革命思想的范古農繼任監督職務。譚日森之侄譚新嘉,在他的影響下,于1904年在芝橋街(今勤儉路東段)創辦碧漪初等小學堂。它與慎遠小學都是嘉興早期的重要學堂,可以説嘉興早期的近代教育,與譚氏家族密切相關。這樣,譚氏家族能産生譚其驤那樣的歷史地理學家,並終生從事歷史教學,就不是偶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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