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湖北
“開往武昌的Z37次列車,旅客可以開始上車……”
搭臥鋪車還是第一次,摻雜著興奮、好奇與些許不安,推開了四人共用的軟臥房的門。
走道有些窄,把鞋子都塞進床下的空位才騰出了容許錯身的寬度,攀上上鋪的腳踏板有些小,使勁蹬上時抵得腳心微微生疼。然而,真正艱巨的是把行李箱由地面抬至門框上方置物區──同寢室的女孩兒們一起推搡了半天,方趕在發車前氣喘吁吁地安頓好。
洗漱畢,已近晚間十時。新鮮感與雀躍將睡意沖刷得一乾二淨,索性在車廂間趿著人字拖四處溜達。經過高級軟臥區時,燈熄了。長長的走道裏僅余為列車低沉規律的轟隆聲所掩蓋、幾乎聽不見的低語。擔心腳下的“啪、搭”之聲擾人清夢,我放緩了腳步。
驀地,和對向列車交會時互放的光亮點亮了窗景。幾節車廂的窗簾拉上了,人們彷彿小小的皮影戲偶,以各異其趣的剪影姿態躍然窗上。
甫踏入硬臥車廂,就絆了一跤──一位仁兄自速食麵碗上抬起頭來,我們對上眼,同時道了聲抱歉。有些車廂的燈還亮著,空氣中繚繞著汗味、體味、以速食麵為主的各種食物的氣味。談笑聲、鼾聲、玩著撲克牌的吆喝聲宛如百家爭鳴。在過道上邊充著電邊使用著手機的人們,臉上籠罩了一層熒熒的藍光。
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傻兮兮望著窗外等星星,可惜劃過夜空的只是一盞盞暗黃色的路燈。“叩、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我下意識的側身避讓,“妳是哪個車廂的?這麼晚了,要過十二點了,快去休息吧。”乘務員微蹙著眉,確認所有窗簾都拉上了。
一覺醒來,一夜過去,就到湖北了。湖北以明媚的艷陽迎我,我幾乎醒在第一道日光灑上眼瞼的瞬間。十個小時的車程,在能望見紅色的跨江大橋、三鎮匯集而成的江城時畫下句點。
在湖北的七個日子,除了白天遊覽三峽、黃鶴樓、紅樓、屈原祠等風景名勝的精彩行程,晚上,更有熱情的志願者帶我們體會當地的生活。在濱江公園享受拂過長江的夜風,帶著濕潤清涼的青草香撲面;在宜昌的街道中穿梭,飲上一杯正宗的“鄭信記”涼蝦,滑溜的“蝦”遊在微甜的紅糖水中順著喉管而下;搭乘地鐵,在租界區尋訪歷史的痕跡,在飄散著咖啡與墨香的曇華林感受文青的氣息……
在武漢的最後一夜,由戶部巷信步來到江邊。“你們就是從那個方向來的呢,不過走的時候搭的是飛機吧。”一列火車正巧經過,轟隆隆的聲音逐漸消散在無邊無際的江面上。邂逅江城的第一夜,與離去前夕的最後一夜,似乎彼此呼應了。
離別之日的早晨,是個下著雨的幽暗早晨。此去經年,君送我以雨,我以淚別君。
到家後搜尋了下,武漢與臺北,也不過兩個半小時的飛機航程。再會了,湖北。(作者:王子云 臺灣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