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在這片土地上,而這片土地已不再屬於我”
白人殖民者到來之前,北美大陸上生活著500萬印第安人。他們幫助英國殖民者在北美大陸生存下來,幫助美國人獲得獨立,卻遭受數百年的屠殺、奴役、驅逐、疾病和饑荒,到19世紀末已經不足24萬人。這就是美國報恩的方式——政治權力與資本權力聯手對印第安人實施種族滅絕。
20世紀的印第安人已經成為“自己土地上的陌生人”。他們被迫接受種種強制同化措施,千年來形成的社會組織結構、家庭結構和文化體系等被摧毀,遲至1924年才被承認為美國公民,更有超過42%育齡印第安婦女在20世紀70年代未經本人同意就被強制絕育。
今天,居住在保留地的印第安人處於被隔離、被“圈養”中。他們被美國聯邦政府實施系統性的歧視和壓制,在美國主流政治和文化生態中被系統“噤聲”和“系統性抹除”,新冠肺炎疫情下感染率和死亡率一度為全美最高卻再度被系統性漠視……美國“人權衛士”的人設背後,是仍舊面臨嚴重生存危機的印第安人,他們是被刻意遺忘的美國種族問題犧牲品。
以“文明”的名義對印第安人進行種族滅絕
“有什麼能比他們的歷史更讓人傷感的呢?……白人所到之處,他們消失了。”在1828年9月18日紀念馬薩諸塞薩拉姆殖民地建立大會的演講中,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約瑟夫 斯托裏如此形容美國印第安人的血淚歷史。
從1609年到19世紀末,英國殖民者和後來的美國人為了爭奪土地控制權,以“文明”的名義,對北美大陸的印第安人發動了一系列戰爭,稱為“美洲印第安人戰爭”。
美國獨立戰爭爆發時,不同的印第安人部落陣營不同,但是無論他們站在哪一邊,印第安人都被排除在和平談判之外。英美雙方簽訂的停戰協議把原本屬於印第安人的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大片領土割讓給了美國,美國人擁有了處置印第安人土地的權力。
1787年美國憲法由美國制憲會議制定和通過,其中明確規定,眾議員人數應按美國各州的人口比例分配,但此項人口數目不包括印第安人。這意味著美國不承認印第安人的公民權。因此,美國建國後實施的種族滅絕、種族隔離和強制同化政策等,都具有了“道義性”。
此後,美國人把印第安人描繪成異教徒、野蠻人,必須以“文明”和基督教的名義殺死他們。隨著資本主義的迅速發展,美國政府已經不滿足於既有的土地,大批移民向西部推進,白人對印第安人土地和資源的爭奪越發激烈。西進運動塑造的開拓、進取、革新等美利堅精神的背後,流淌著的是印第安人無辜的鮮血。到19世紀末,美國對印第安人發動的戰爭和襲擊超過1500次,堪稱世界上最殘酷的國家。
從獨立戰爭到內戰結束的近100年間,美國政府與印第安各部落簽訂了大約368個條約,將每個印第安部落視為獨立的國家,有自己的自決和自治權利。條約中經常使用“和平與友誼”這一常見短語。但這些條約多數是在美國軍事和政治壓力下達成的不平等條約,美國聯邦政府不斷借此巧取豪奪甚至出爾反爾,印第安人的部落土地不斷被吞噬。被視為美國最偉大的總統之一的林肯,他頒布的《宅地法》背後是受土地誘惑的白人殖民者血腥屠殺印第安人,以及不勝枚舉的“只有死掉的印第安人才是好印第安人”等暴力言行。
以“美國化”的名義對印第安人實施文化滅絕
“美國的印第安人還活著,但心裏的一部分已經死了。”遭遇數百年的驅趕和屠殺之後,美國印第安人人口數量巨減。經歷了肉體上的種族滅絕後,19世紀末的印第安人又進入了被文化滅絕的血淚歷程之中——他們被塑造為一種野蠻、邪惡、低等的族群,因此淪為“文明開化”“強制同化”和“美國化”運動的對象,處於萌芽狀態的美洲文明被徹底毀滅。
印第安部落的自治權被全面剝奪。美國系統性地將印第安人以個體為單位拋入白人社會,使其陷入生存和文化危機,逐步並最終全面給印第安人強加“美國人”身份,特別是以“去部落化”抹去印第安人的身份認同。
根除印第安人的族群意識和部落認同。牧師、政府官員和社會工作者等把數萬名5歲到18歲的印第安孩子從家裏帶走,強制性送到寄宿學校,在那裏接受嚴酷的“教化”,把他們訓練為勞工。這些寄宿學校壓制美國各地印第安人的文化、語言和精神。今天美國印第安人社區中持續存在的許多社會心理疾病,都可追溯到寄宿學校時代系統性的虐待。
成年印第安人也是福音派新教徒和一些天主教徒的目標,他們試圖説服印第安人放棄自己的語言、服裝和社會習俗,接受美國生活方式。印第安人被迫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和歷史,但是“美國化”運動並未能根除印第安人文化,具有反諷意味的是,印第安人的語言在兩次世界大戰中都被用作各部隊的“密碼”通信語言,發揮了特殊作用。
以土地改革摧毀印第安人保留地和瓦解其部落。1887年的《道斯獨立法案》對美國原住民的生活方式造成了致命打擊,印第安人得到了最貧瘠、最無用的土地,形成實際上的土地私有制度,而這些土地還處於聯邦政府的託管之下,部落權威遭受沉重打擊,印第安部落社會日趨解體。
以“保護”的名義使印第安人陷入貧困、缺乏發展可能
“我活在這片土地上,而這片土地已不再屬於我”。這句話描繪出今天美國印第安人的人權困境。
美國政治權力、資本權力和宗教力量所共同形成的巨大利益鏈吞噬著印第安人的過去與未來。今天的印第安人保留地得以倖存,是數百年來印第安人誓死抵抗的成果,絕非美國政府對印第安人的恩賜。但是,大批保留地內的印第安人處於極度貧困。
在美國各族裔中,印第安人的貧困率和失業率最高,青少年自殺率最高,家庭平均收入、受教育程度和勞動參與率等則是最低的。他們在公共衛生、教育和司法等領域飽受制度性歧視,長期遭受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赫爾南多 德索托所説的“死資本”之苦,陷入即使努力也沒有發展可能的制度性困境。
印第安人是美國最受聯邦政府管制的人口。他們的住房所有權、自然資源開發和在印第安人保留地上的創業等都受到聯邦政府的嚴重阻礙。聯邦政府通過法律形式迫使各印第安部落承認自己沒有能力管理自己的土地和與土地相關的財産,不得不將其保留地的土地控制權信託給聯邦政府。“部落主權”不過是一個空洞的法律概念,印第安部落既無法對外來的非印第安人進行法律制裁,也無權對其保留地行使完整的財産權。界定不清的産權和艱難的工商業許可程式等,導致部分受過良好教育的印第安人即使有意願有能力進行創業,也缺乏制度空間進行創業。因此,美國印第安人保留地幾乎沒有企業家。
居住在農村地區的印第安人普遍嚴重缺乏住房和基礎設施。保留地的自然資源得不到有效開發,即使開發,也由聯邦政府從能源公司收取費用,印第安部落難以得到充分收益。一方面,聯邦政府以環境保護為由,經常否決印第安人保留地的工業發展計劃;另一方面,印第安人保留地被系統性用作有毒廢料的傾倒場、垃圾填埋場、核武器試驗場,致使相關社區癌症病發率和病死率明顯高於全美其他地區。
由於缺醫少藥甚至不通水電,相較于其在美國總人口中的佔比,印第安人新冠肺炎感染率和死亡率嚴重倒挂。然而,在近半數州的統計中,土著居民的染疫情況並未被明確納入分類範圍,而是被歸類為“其他”,制度性地淪為“隱身人”。
作為“唯一真正的美國人”,美國印第安人遭遇的驅逐、屠戮、強制同化,和今天整體性的貧困、被忽視等狀況都表明,他們所經受的始終是美國內部“被遺忘”,但又“最嚴重”的人權問題。而這些問題卻被合法地深嵌在美國社會組織架構和法律體系中。
美國印第安人所經歷的一切,是一曲人權輓歌。在美利堅的土地上,這曲人權輓歌不僅屬於印第安人,還有墨西哥人、非洲裔、華工……人們有理由相信,美國當政者、社會名流和媒體等掄起“人權”大棒對其他國家大肆進行抹黑污衊,不過是基於自己黑暗歷史的一種臆想或投射。
(作者:魏南枝,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