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 漢德克
“諾獎”頒給鮑勃 迪倫是退步
10月18日,奧地利作家、先鋒戲劇家彼得 漢德克來到烏鎮戲劇節,與孟京輝、史航一起聊其作品《罵觀眾》背後的故事。這位腳上穿著已有“36歲”英國皮鞋的老人,風趣中不失深刻。當談到鮑勃 迪倫獲“諾獎”時,他覺得這是退步的行為,文學應該把閱讀放在第一位,“這也反映出,現在大家對閱讀越來越不太重視”。
孟京輝見偶像先聊天氣
2013年上海書展期間,彼得 漢德克原本要到中國出席他的新書發佈會,卻因突發心臟病取消行程。孟京輝、毛尖、孫孟晉幾個人曾在上海思南公館裏一起聊漢德克的《罵觀眾》。孟京輝直言,當時他排《我愛XXX》有些段落就是借鑒《罵觀眾》,甚至一些句子是直接照搬過來的。聊到興起時,孟京輝還為“偶像”鳴不平,他覺得如果哈羅德 品特可以獲得諾獎,那麼也應該給漢德克一個。
這次,漢德克借九卷本中文版文集出版的機會首度來到中國,先後造訪上海、烏鎮、北京。當出版方世紀文景找到孟京輝參加活動時,孟京輝當即表示願“效犬馬之勞”。當天的“小鎮對話”在烏鎮的西柵書場進行,孟京輝透露,他看到漢德克時先聊起了天氣,“我説,今天烏鎮的天氣不錯,事實上卻不怎麼好,我就是沒話找話。”
漢德克今年74歲,銀灰色頭髮,面部有些消瘦但輪廓分明。在很長一段時期裏,他都被看作一個叛逆的“先鋒派”。早前幾年,漢德克的一些行為和言語,常常會成為歐洲媒體的焦點。對話開始後,漢德克指著自己的鞋子説,“它已經36歲了,是個倫敦的老牌子”,現場翻譯把那雙鞋子説成了63歲,引來現場觀眾笑聲,令現場氛圍一下輕鬆起來。
寫《罵觀眾》受女友影響
在中國,漢德克最知名的作品是《罵觀眾》。他在格拉茨大學讀的是法律專業,之後退學專心創作。24歲時,他出版了第一部小説《大黃蜂》,同年發表了一舉成名的劇本《罵觀眾》。這部作品集,由《自我控訴》《罵觀眾》《卡斯帕》三個作品組成,對於傳統戲劇界是很大的衝擊,尤其在《罵觀眾》中,演員站在舞臺上近乎歇斯底里地“謾罵”觀眾,讓他成為了戲劇界“顛覆”的代表。
聊到當時為何寫《罵觀眾》時,漢德克沉思了一會兒,這對他來説是很久遠的事情了。走上戲劇創作道路,一個直接原因是當時的女朋友是一位演員,因此他“不得不進劇場、看戲、看劇本”。那時他還是個“披頭士迷”,他説:“其實不太願意進劇場,我更願意做一個讀者而不是觀眾。不過,當時我被迫常去劇場,所以就有了一個想法:對劇場表現的幻象做一個遊戲性的創作。”
漢德克總結道,《罵觀眾》最終能夠問世有三個因素:“第一是劇場帶給我的奇幻感覺,第二是出版商在背後有驅使,第三是我對披頭士樂隊的熱愛。《罵觀眾》是在這三者影響下誕生的。雖然名字叫《罵觀眾》,但它和辱罵沒有關係。更多是對觀眾和演員的分析,而且是用一種聲音的方式。在此之後,我成為了一個劇作家,可以理解稱我原本是一個勉為其難的劇作家。”
自稱是百分百業餘作家
當被問到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份,是戲劇家,還是詩人?漢德克説:“我確實是一個散文作家,同時我也很幸運能夠創作戲劇。我之前講過一句話,我是一個帶著戲劇傾向的詩意散文作家,這就是我的天性。我不是一個完全的戲劇家,也不是一個詩人,而是帶著一個抒情化詩意的散文作家。在這方面,我的一個榜樣就是歌德,他就是一個具有詩意的散文作家,而不是一個帶有散文性的詩人。”
漢德克有點自謙地説:“很遺憾,歌德在作為抒情詩人、戲劇家、散文作家方面,他都有點業餘。而在這三個方面,我也是業餘的。我住在巴黎,幾天前,我在巴黎街頭看見一個人穿了件T恤衫,上面寫的是‘百分之百專業’。所以,我希望我也做一件T恤衫,上面寫著‘百分之百業餘’,但是我覺得我是一個很好的業餘者。”
漢德克的自謙中帶著一股戲謔和自信,這一點,同樣“先鋒派”的孟京輝有過之而無不及。在烏鎮戲劇的開幕式上,孟京輝就曾“謙虛”地提出了一個口號:“謙虛謙虛,全國第一;一般一般,世界第三。”不過,對於偶像他還是很謙和,訪談結束後,孟京輝拿起了漢德克的外套幫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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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 漢德克和他的作品
1942年,彼得 漢德克出生在奧地利克恩滕州格裏芬一個鐵路職員家庭。孩童時代隨父母在柏林的經歷以及青年時期在鄉間的生活,都滲透進他具有自傳色彩的作品裏。他是當代德語文學重要作家,被稱為“活著的經典”。1973年獲畢希納文學獎,2009年獲卡夫卡文學獎。
這次世紀文景推出的九卷本作品集從2013年開始出版,先後出版了《罵觀眾》《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去往第九王國》《無欲的悲歌》《緩慢的歸鄉》《左撇子女人》《形同陌路的時刻》。直到今年10月,《痛苦的中國人》《試論疲倦》推出中文版,這套九卷本的作品集才算全部完成。
最近出版的《痛苦的中國人》收錄了漢德克的四部作品,包括小説《痛苦的中國人》和三篇遊記,即《夢想者告別第九王國》《多瑙河、薩瓦河、摩拉瓦河和德里納河冬日之行或給予塞爾維亞的正義》和《冬日旅行之夏日補遺》。
而《試論疲倦》則收錄了漢德克從上世紀80年代末到2013年創作的5篇獨具風格的敘事作品,包括《試論疲倦》(1989年)、《試論點唱機》(1990年)、《試論成功的日子》(1991年)、《試論寂靜之地》(2012年)和《試論蘑菇癡兒》(2013年)。
□對話
大家對閱讀不太重視
京華時報:諾貝爾文學獎好像很久沒有頒發給戲劇家了,您怎麼看諾獎評委們的審美,包括今年頒獎給鮑勃 迪倫的做法?
漢德克:這麼深奧的問題,或許更適合在夜裏12點喝點紅酒的時候談論。目前來説,現在人們確實是把諾貝爾文學獎看作比較重要的一個獎項。在我的記憶裏,上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戲劇家並不是特別久遠,比如達裏奧 福。另外,尤金 奧尼爾也算,他是純戲劇家獲獎,所以很遺憾,我沒法回答你的問題。
但是問題是什麼叫“諾貝爾文學獎”呢?現在諾貝爾文學獎依然發揮很重要的作用,但我覺得很遺憾的一點是在評獎或者選擇獲獎者的時候,並沒有把閱讀放在第一位,而文學應該把閱讀放在第一位。我是一個寫作者,寫作者在寫作狀態是最幸福的。在我看來,諾貝爾獎僅考慮書、文學,或者是寫作本身的時候越來越少了,而是會考慮其他的一些因素。這其實也是我們整個時代的一個特徵,這並不是一個進步。文學其實就是閱讀,現在大家對閱讀越來越不太重視,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京華時報:這次作品集中有本書叫《痛苦的中國人》,是什麼促使您寫這樣一本書?
漢德克:當時我是住在奧地利的薩爾斯堡,那裏有一個中餐館,名字叫做“幸運的中國人”。看到這個名字,我就想為什麼不能講一個關於痛苦的故事呢?當時那裏還住著一個德國比較著名的詩人,已經生命垂危。我在他生命的最後一週去看望他,那時他還能站起來,走到門口和我道別的時候,我看他的眼神就特別痛苦,所以我就聯想成這是一個“痛苦的中國人”。
我等於是把一個中餐館的名字和我對奧地利的一種反抗結合起來。當時奧地利還在與沒有消除的納粹殘余做鬥爭,主人公也因此而痛苦,所以我就把他的名字取名為“痛苦的中國人”。不過,當時我的出版商跟我説,你不要取這麼消極的一個題目,人們不太願意在題目中看到“痛苦”這樣的詞彙,這會讓人覺得有挫敗感。沒錯,我感覺他説得也有道理,但我還是用了。
京華時報記者 田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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