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生活在天台山下、白沫江邊,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讓人艷羨。
13年前,一場車禍毀掉了這個幸福的小家庭,他高位截癱從此臥床不起,可她卻不離不棄,拉扯大一雙兒女,和他相濡以沫至今。
“我愛我的阿妹,但我必須和她離婚,希望她找到個好歸宿,老有所依。”近日,四川邛崍法院巡迴法庭接受這起奇怪的離婚糾紛:家住邛崍的梁濤讓愛妻將自己告上法庭,並毫不猶豫地在離婚協議上按下手印。昨日,記者走進這個家庭,“阿妹”王艷雖按承諾再嫁他人,卻仍然堅守著前夫的病榻,為他擦背、做飯、洗衣……
一紙離婚協議 撕不破的夫妻情意
梁濤和王艷生活的小鎮位於天台山附近,夫妻離婚的消息在鎮上很快傳開,給記者帶路的當地群眾搖頭表示惋惜,他們還願意管梁濤和王艷叫夫妻倆,在他們眼中,這兩口子誰也離不了彼此。
梁濤的家就位於鎮上,住的是90年代初期建起的2層樓房,樓下有好幾個門面。“這幾年,為了給阿哥治病,房子賣的賣,租的租,也就只剩下現在住的這間了。”説話的正是王艷,得知記者的來意,幾番推辭最終才開了房門。王艷口中的阿哥就是前夫梁濤,他睡在樓上的客廳裏,隔壁就是王艷的房間。
梁濤今年53歲,在這個房間裏,已經睡了整整13個年頭。因為高位截癱,他只有頭部和脖子能夠活動,也只有在肌肉痙攣的時候,他才能通過被褥的抖動略微感受下身的存在。“要不是阿妹的精心照料,我這條命早沒了。”梁濤説,13年了,他從來沒有長過褥瘡,衣服被褥也總是整潔如新,一雙兒女已被王艷拉扯成人,分別在外地打工和讀書。
3個月前,在邛崍法院法官的調解下,雙方在一紙離婚協議上按下手印。王艷也按照對他的承諾再嫁他人,對前妻的現任丈夫,梁濤很滿意:“他是靠譜的人,阿妹嫁給他我放心。”可王艷婚後,卻沒有離開阿哥梁濤,仍然守候在梁濤的病榻前,為他端盆倒水,洗衣做飯,除了現任丈夫的定時探望,生活基本照舊。“我不照顧他,誰來照顧他呢。一紙離婚協議,撕不開我們以前的感情啊。”王艷説道。
一見鍾情 村主任愛上高三校花
出生於1956年的梁濤,19歲到山東當兵,退伍回家後不到25歲,就做了邛崍老家的村主任。那時正值改革開放初期,頭腦機靈的梁濤跟隨前輩們前往西藏做生意,賺了錢,在老鄉的眼裏,是前途無量的好苗子。
1982年,當地搞農民運動會,地點選中的就是該鎮某中學操場。當時已經25歲的梁濤,身強力壯,踴躍地報名參加了籃球比賽。正在隊友傳球之時,梁濤的目光突然被一名小姑娘吸引住了:她長著一張秀氣的臉蛋,皮膚白裏透紅,甩著長長的馬尾辮,蹦蹦跳跳地經過操場。梁濤的心撲通撲通直跳,這時他終於明白了啥叫一見鍾情。
經打聽,小姑娘當年只有19歲,是學校裏公認的“校花”。之後,梁濤很快打聽到了小姑娘的姓名和家庭住址,於是開始窮追猛打,最終抱得美人歸。2年後,雙方確立了戀愛關係。
一場車禍 擊碎幸福四口之家
梁濤和王艷生活在一起,並先後生下一個女兒和兒子。不久後,梁濤被聘為當地農技站站長,一家人從老家搬到了鎮上居住。這時梁濤經營的化肥、農藥生意蒸蒸日上,小兩口的存款數字騰騰往上躥,梁濤在鎮上繁華地帶修起了一排2層高的樓房,一共擁有3個門面。在鄰居眼中,梁濤夫婦男有才,女有貌。在那個年代,一家四口還常常到成都逛街購物,其樂融融。
可突如其來的一場車禍,擊碎了這個幸福的家庭。1996年5月31日早上,梁濤和鄰居準備開農用車拉農藥化肥到邛崍做生意,誰料開車的鄰居方向盤突然失靈,連人帶車撞上路邊大樹,梁濤當場昏厥。“你家男人出車禍了,快去看看。”當王艷跌跌撞撞跑到醫院時,醫生搖搖頭告訴她:“頸椎第5、6節骨折,高位截癱,以後都無法坐起來了。”事故發生後,梁濤被相關部門鑒定為一級重殘。
一線希望 相濡以沫陪伴13年
“只要他還清醒,只要他還活著,我就不會放棄他放棄希望。”王艷沒敢在丈夫面前哭出來,但那一晚她的眼淚卻流了一夜。之後的日子裏,為了能讓丈夫坐起來,她輾轉多個醫院,帶著丈夫四處求醫。見丈夫沒有好轉,她開始嘗試各種偏方、土方,能想到的辦法全部使上,眼見著大把大把的錢打了水漂。
一年年過去了,王艷從希望慢慢變成絕望。看見朋友有老公疼愛,她也曾獨自傷心落淚,也曾想過離開,但看見丈夫那無助的眼神還有一雙未成年的兒女,她的心又軟了下來。“我走了,他們怎麼辦呢?”從此王艷堅強起來,她又當爹又當媽,開始向丈夫學做生意,靠柔弱的肩膀撐起一個家。
害怕梁濤在床上睡久了長褥瘡,王艷每次都用瘦弱的身體使勁頂住梁濤的身體,可梁濤重達160斤。每次咬著牙關為梁濤翻身後,王艷準會累得一頭大汗。可就是這樣平凡的關愛,王艷每天堅持6-8次,一下就堅持了13年。
梁濤躺在床上幸福地回憶,每天早上,阿妹7:00準時起床,然後給自己洗臉刷牙,喂自己吃飯,給自己翻身擦背,然後再去買菜做飯,晚上阿妹把電視調到新聞頻道,梁濤最愛研究生意經,最讓梁濤每天期待的,就是讓阿妹給自己撓癢癢。在他的眼中,13年的生活如一日,艱難卻幸福。
一次意外 丈夫萌生離婚念頭
去年年初,王艷踩著腳架想從房頂的儲物櫃上取幾床棉絮,梁濤睡在床上不時提醒阿妹注意安全。只聽見“砰”的一聲響,王艷突然從腳架上重重地摔了下來,右腳當場骨折。梁濤被眼前的一切嚇懵了,他想去救護自己的妻子,可雙手雙腳怎麼也無法動彈。忍住劇烈的疼痛,王艷自個爬了起來,她抹去眼角的淚水,一步步挪到外屋,撥打了求救電話……
王艷很快被親友送至醫院治療,這時梁濤的心裏卻在滴血,作為一個男子漢,眼見妻子在眼前跌倒,卻不能幫上一點忙。梁濤的心裏頓時萌生了離婚的念頭。那一夜,夫妻倆促膝長談。“阿妹,你找個人嫁了吧。你體弱多病,需要有人疼你愛你,我不能再拖累你了。”梁濤説完這句話時,心情突然變得很輕鬆。可王艷這時卻哭成淚人:“我不能離開你,我不管你誰管你啊。”
這樣的要求,梁濤提過很多回,可每次都被王艷和兒女拒絕。最後梁濤悄悄做起兒女的工作:“你們的媽媽任勞任怨服侍我這麼多年,我真的知足了。滿堂兒女不如半個夫妻,萬一爸爸突然去了,媽媽沒有好的歸宿,老無所依啊。”
最終,王艷向梁濤妥協了,她答應梁濤離婚,但梁濤也需答應她的要求:就是讓她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陪他聊天,給他做飯,和他一起慢慢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