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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中國行長江之歌 | 江南,給長江的味蕾抹上一縷“鮮甜”

2024-12-21 09:10:00
來源:交匯點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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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美食,絕不止用來飽腹,它們融一方風物之精華,由齒邊舌尖散發種種美好,最終慰藉人們的心靈。長江一過南京,就如一條蜿蜒飛舞的水袖,串起普通人文化懷想中的“江南”,也孕育了江南的美食文化。“淮揚菜”是江南美食的典型代表,“鮮”“甜”“雅”是江蘇地理環境、文化風情孕育出的美食基因。在這裡,每一道菜都承載著獨特的文化意義,每一種味道都帶來一場人文之旅。

  鮮,是一種追求

  江南水鄉,河流縱橫交錯,湖泊星羅棋佈。在這潺潺流水中,數不盡的食材騰躍而出:魚、蝦、蟹……抑或這流水本身,造就了獨一無二的江南美食。

  蘇東坡有詩云:“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當三月的杏花煙雨還在欲説還休時,長江兩岸的江蘇人已經開始記挂起水中的鮮美之味。

  “刀魚、鰣魚、河豚”這長江三鮮是他們割捨不掉的美食。每逢春季長江三鮮溯遊而上,在淡水産卵繁殖後入海。春日裏,萬物復蘇,鮮嫩的春筍破土而出,成為淮揚菜餐桌上的寵兒。一道“春筍燒鮰魚”,春筍脆嫩多汁,吸收了鮰魚的鮮味,而鮰魚肉質肥美,在春筍的映襯下愈發醇厚。春筍的清爽化解了鮰魚的油膩,兩者相得益彰,宛如一幅清新的春日畫卷,展現出春季的蓬勃生機。

  三鮮中屬河豚最為獨特,據《山海經北山經》記載,早在大禹治水時代,長江下游沿岸的人們就品嘗過河豚。歷朝歷代,挑戰河豚的吃客不計其數。其中最有名的當數宋代蘇東坡。他“拼死吃河豚”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蘇東坡謫居常州時,一位士大夫請他品嘗河豚,但見其埋頭大吃,就是不吭聲。當這家人相顧失望時,已打飽嗝的蘇東坡忽然又開始對著河豚下筷,口中説道:“據其味,真是消得一死。”

  追逐食材的新鮮,經過歲月的洗禮後,在江南化作“不時不食”“應時而食”的飲食文化理念。也讓野菜登上了新鮮的菜譜。

  蘆蒿又名蔞蒿。民間採食野生蘆蒿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早在《詩經》《齊民要術》中,對蘆蒿的生長習性及利用就有了記載。到了蘆蒿上市的季節,幾乎每家大小餐館都會把這道菜放在顯眼的時令菜中。

  南京人吃蘆蒿,一斤掐得最後只剩下二兩乾淨、青脆的稈尖。熱油,下蔥花爆香,放入改好刀的蘆蒿,翻炒,再放入豆腐幹絲翻炒一分鐘,除了一點油、鹽,幾乎不加別的佐料,要的就是蘆蒿嫩尖兒和幹子混合後的那份鮮香,咀嚼一口,滿齒留香。

  周作人在《故鄉的野菜》一文中寫到一句江南人都會唱的民謠:“薺菜馬蘭頭,姊姊嫁在後門頭。”薺菜和馬蘭頭也是兩種江南野菜,以前市場上沒得賣,想吃得自己去地裏挑。一到春天,薺菜和馬蘭頭,便登上“大雅之堂”,焯過切極碎,再加少許鹽、糖,澆上麻油,拌以香幹或菌菇,吃起來滋味悠長。

  還有夏天江南人離不開的菊花腦,它那特殊的芳香味,涼爽的口感,可以炒食、涼拌,而最佳烹飪方式則是菊花腦蛋湯。夏天一到,食堂裏、飯店裏,菊葉蛋湯是餐前飯後離不開的一碗清爽。

  在江南,凡魚野蔬可以做成人間美味,江南人以獨特的生活理解,用心去感受著周圍的一草一木,用情去體驗著一花一葉,把平凡的生活過得多姿多彩。

  甜,是一種鄉愁

  甜,一種讓人放鬆的味道,或許只有家的味道才能與甜媲美。在江南,糖,往往會扮演一個比其他調料更為重要的角色。

  對於甜的感受,江南人是不自知的,江南沿江各地並不認為自己的飲食是甜的,卻幾乎都公認無錫的飲食才是甜的,可對於外省人來説,江南的甜,已經成為這人間天堂的味道標記,或許只有走出江南,嘗遍四海回首故鄉時,才記得江南的甜。

  無錫小籠包是江南早點中的尤物。走出清名橋,沿著長江吃各地的無錫小籠包,正不正宗,恰在於那入口的一份濃郁甜湯。140年曆史的三鳳橋醬排骨,色澤醬紅,味甜而不膩,骨酥肉爛,香氣濃郁,滋味醇真。

  江南,依伴著長江,自古以來就富産稻米。芳香的糯米,讓江南人認識了甘甜的味道。江南人的靈性是無孔不入的,連平凡的藕孔也要利用來塞進糯米。

  糖粥藕,是南京人極其鍾愛的一種甜品。削去藕節一端,露出大大小小的藕孔,另一端,用一根木棒反覆的敲打,直到周圍的藕泥把這一側的藕孔堵起來。已經提前泡了三個多小時的糯米粒被慢慢塞入藕洞中,邊塞邊拍打,用筷子將糯米粒捅得更為密實。餘下的四個小時,這些潔白的蓮藕將在一口銅鍋中與水進行劇烈的物理反應。撈入盤中,用特製的滾刀把已經熟透的藕切成一個個中等大小的碎塊,端上一碗用紅糖熬製的糯米粥,小碎藕應聲陷入了綿軟的溫柔。這種溫柔能瞬間瀰漫到整個口舌中,混合上香濃甜蜜的米粥。

  江南人愛吃甜,一把白糖撒入鍋中融匯五味,杯碗間流露出的都是他們對美好生活的期許。遊走于江南的大街小巷,無論是那些隨處可見的青糰,還是隱約透著清香的馬蹄糕,又或者是路邊的小攤,還是裝修典雅的飯店,無論你喜不喜歡,甜味始終主導著江南的味覺。

  得月樓,蘇州最負盛名的老字號蘇幫菜餐館,松鼠鱖魚是這家店的招牌菜之一。相傳清代乾隆皇帝下江南時,曾經微服至蘇州得月樓菜館用膳,在品嘗過這道菜之後,稱讚有加,還當場給店家題了字。

  尺把長的鱖魚在盤中昂頭翹尾,魚身去骨,改上花刀,油炸後端上桌,再澆上酸甜的番茄汁,魚身吱吱作響,像極了松鼠的叫聲,外酥裏嫩,酸甜美味。一塊入口,滿口留香。

  無論小吃還是大菜,江南菜色的甜,如同江南女子一樣婉約動人。江南人把糖這個尋常的調味料運用到了極致。好糖喜甜,是江南人對飲食的品味,更是對家鄉獨特的記憶。

  雅,是一段風流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的江南,溫潤的空氣夾雜著泥土的芬芳,在這片土地上似乎連風都是雅致的,如同女子溫軟的手細細地在臉上拂過。

  江南人不僅對於美食的色香味形聲要求極致,對於盛放美食的器皿更是極其考究。在“蘇菜”流派眾多的譜係中,淮揚菜無疑是精緻典雅的代表。

  淮揚菜的歷史可追溯到兩千多年前,清代,淮揚菜就已成為宮廷菜,而“新中國第一宴”就被周總理選定為淮揚菜。

  淮揚菜以揚州一帶為中心。歷史上曾有“天下之盛,揚為首”的説法,隋唐時期揚州的繁華讓這一菜係名滿天下。大煮幹絲、文思豆腐等都是淮揚菜的精品。今年是揚州獲評“世界美食之都”五週年,更新的菜式背後是食材遴選精細嚴苛的傳統,是對烹飪精湛技法的堅持,更是對雅的一以貫之。

  説淮揚菜盛盤擺盤宛如作畫並不為過。菜品置於素凈瓷盤,色彩搭配宛如天成,或翠或白,或紅或棕,點綴以幾縷香菜、數粒枸杞,錯落有致,宛如一幅寫意小品,在舌尖舞動之前,便已先聲奪人,盡顯淮揚菜之雅趣風情,叫人未品先醉,沉醉於這舌尖上的江南詩畫。

  如果説在江南,還有一類菜品可以與淮揚菜之雅一別苗頭,無疑就是京蘇大菜。京蘇大菜起源於先秦,隋唐已負盛名,至明朝成流派,到清朝時定名為京蘇大菜。袁枚的烹飪巨著《隨園食單》均以京蘇大菜為原型。其中提出:“美食不如美器”“宜碗者碗,宜盤者盤,宜大者大,宜小者小,參錯其間,方覺生色”。

  到了民國時期,南京城內達官顯貴宴請都以京蘇大菜為傲。“瓢兒鴿蛋”色彩嬌艷,鴿蛋透明,蝦肉鮮嫩,汁白油潤。最重要的是必須搭配上極具民國風的食具,再放一首周璇的《月圓花好》,才能讓這道美食最有雅趣。

  京蘇大菜的雅在於舊都名門望族的熱捧,那秦淮小吃的雅則在於文人雅士的追逐。

  秦淮小吃中,當首推秦淮八絕。八絕指南京八家小吃館的十六道名點,雖都使用家常食材,但選料考究,製作精細。如“什錦菜包”,嫩菠菜將芝麻屑、豆干等餡料染成翡翠色,故“什錦菜包”也獲雅名“翡翠”。

  秦淮小吃的這份雅,讓民國文人趨之若鶩。1920年代,朱自清和俞平伯同作《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學者考證,這是二人同遊秦淮河吃過秦淮小吃後,一時興起,相約同題創作的結果,也成就了中國現代散文史上的一段佳話。

  人們總説,江南雅士善工詩詞歌賦,而當他們毫不吝嗇地把這份才情用到吃這件事上,即使一隻螃蟹也可以吃得優雅。

  吃大閘蟹的樂趣,不在於結果,而在於過程。大閘蟹外殼堅硬,不易拆分,蘇州人為了讓吃蟹成為一件風雅之事,可謂煞費苦心。據説,明代一位叫漕書的蘇州人,發明瞭錘、刀、鉗三件工具來對付螃蟹的硬殼,後來逐漸成為八件,也就是現在的“蟹八件”,時人寫詩調侃:“錘敲蟹殼唱八件,金鋸剖螯舉觴鮮。吟詩賞菊人未醉,舞鉤玩鑷樂似仙。”可見江南人對優雅用餐的追求。

  “三十六陂春水,白頭想見江南”。江南美食文化傳承至今,已深深融入人們的生活。無論是名家食府還是百姓家廚,都用自己的智慧和熱情傳承著美食文化。炊煙嫋嫋,萬家燈火,江南美食,道不盡,説不完……

[責任編輯:李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