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寫新年的願景(新春特別策劃)
他們,是這個時代閃光的楷模。“共和國勳章”獲得者孫家棟,“七一勳章”獲得者魏德友、張桂梅,全國優秀共産黨員林佔熺——他們的奮鬥故事、高尚情懷、愛國精神,都曾在本報文藝副刊上呈現過,感動了眾多讀者。新年伊始,讓我們再次走近他們,聆聽他們的新春願望和深情祝福。
——編 者
孫家棟——
星空浩瀚,探索無限
黃傳會
長空萬里,群星燦爛。
他站在那裏,久久地仰望著星空。此時的星空,已不僅僅是一張關於星星和月亮的圖景。日月星辰都在他的腦海中重新組合、排列、運作……
元旦過後一天晚上,我撥通孫家棟院士的電話。因為已經彼此熟悉,一開口我就説:“孫老,您又在仰望星空了?”
“仰望星空?仰望星空!”孫家棟笑了。
2019年,于敏、申紀蘭、孫家棟、李延年、張富清、袁隆平、黃旭華、屠呦呦被授予“共和國勳章”。正是一批又一批的英雄模範,挺立起我們這個民族的脊梁。
或許是因為對孫家棟院士欽佩已久,所以,當一家出版社邀約我創作一部關於孫家棟的長篇報告文學時,我充滿著一種渴望和期待。
2020年1月6日,我冒雪前往中國運載火箭技術研究院,開始了第一波採訪。在研究院辦公樓門廳裏,我第一次見到科學巨匠錢學森的塑像。他目光炯炯,右手指向前方,仿佛依然在帶領中國航太人向太空挺進。
然而,為遵守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要求,我調整了創作節奏。恰在此時,中國航太科技集團給我寄來一整箱圖書資料,包括《山高水長——回憶父親聶榮臻》《錢學森的航太歲月》和四位航太元老任新民、屠守鍔、黃緯祿、梁守槃的傳記。
當我穿越時間隧道,走進中國航太初創時期,我被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深深觸動了。如同後來採訪孫家棟時他所説的那樣:按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六七十年代我們國家的工業基礎和科研儲備,是根本不具備搞“兩彈一星”最基本條件的。正是由於毛澤東、周恩來等老一輩革命家下了鐵一般的決心,錢學森等一批科學家殫精竭慮的奮鬥,和第一代航太人的攻堅克難,才有了導彈升空、衛星上天。
我在研讀航太元老們的傳記時,發現他們有一個共同之處:都是不約而同地放棄國外優裕的條件,曆盡艱辛,甚至是衝破種種阻撓,毅然回到祖國。以身許國,壯懷激烈!
孫家棟留學歸國,一參加工作,最強烈的感受便是這種愛國主義情懷和奉獻犧牲精神。正是有了前輩們的言傳身教,才有了孫家棟豐富多彩、輝煌燦爛的人生。他後來常常説的“國家需要,我就去做”,便是由此昇華的。
2020年6月,我開始了新一輪採訪。歐陽自遠、範本堯、葉培建、楊長風、吳偉仁、李祖洪、謝軍、張榮橋、孫澤洲等航太界的翹楚,工作都非常繁忙,不輕易接受採訪,但一聽説我要寫孫家棟,沒有一人推辭。
這些仰望星空的航太人,給我講“東方紅一號”、講“嫦娥”、講“北斗”、講“天問”。精彩的細節,飛揚的激情,一次次打動了我。於是,一個孜孜不倦、腳踏實地的孫家棟,一個勇挑重擔、奮發圖強的孫家棟,一個無怨無悔、航太報國的孫家棟,在我的腦海中慢慢變得豐滿、生動起來。
坐在我面前的“共和國勳章”獲得者孫家棟,樸素,謙虛,慈祥。他一再説,航太事業是集體創造的事業,首先是黨中央正確決策,全國人民大力支援,你一定要多寫寫航太群體,多反映航太精神。至於我個人,不過是一名普通的科技工作者。
我想起了一個細節:2020年7月31日上午,北斗三號全球衛星導航系統建成暨開通儀式在北京舉行。當孫家棟坐著輪椅來到會場時,北斗工程的功臣們都圍了過來,向工程首任總設計師致敬。
2022年已經到來。根據中國航太科技集團的計劃,2022年將有40次以上航太發射任務,包括載人航太6次重大任務。在今年,中國空間站將全面建成。此外,還將完成長征六號甲運載火箭首飛等多個重點火箭型號的發射。
電話裏,孫家棟問我:“聽説了今年的航太發射計劃嗎?”
我説:“知道了,非常振奮!”
我想,這份航太2022年的任務書,一定會使孫家棟感慨萬分:他或許想起了研製“東方紅一號”的艱難歲月,或許想起了迢迢萬里“奔月”路,或許想起了“天問一號”承載的重托,或許想起了“最難的”“最累的”北斗工程……他的航太人生,一直伴隨著人民共和國的航太事業,勇於挑戰,追求卓越!
孫家棟話音厚重、充滿憧憬:“星空浩瀚,探索無限!遙遠的宇宙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我仿佛看到,電話另一頭,那雙睿智的眼睛,又在仰望星空……
張桂梅——
願每個孩子都向著夢想奔跑
徐元鋒
虎年春節前,我們從昆明出發去看望張桂梅老師。開車全程四個多小時,都是高速路。下午,我們就坐在了麗江華坪女子高中張桂梅的辦公室。
辦公室在三樓,為了上下樓查課方便;又在背陰面,為的是把採光好的屋子留給學生當教室。這屋裏比室外要冷,久了有點坐不住。同行者忍不住問道:“您怎麼不放個取暖器?”
張桂梅笑了:“老師、學生都不用,我怎麼能用啊?”
聽張桂梅這麼説,我把剛想説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可是您年齡大了,又渾身是病,類風濕最怕受涼……我知道,身為校長,張桂梅的原則是:凡是要求師生做到的,自己必須先做到。
想起進校門登記時,值班大姐説:“老太太這陣子身體不太好,坐電動車上車都有點費勁。”張桂梅平時行走不便,就坐電動車到食堂看著孩子們吃飯。聊天時我們又得知,她的下頜部長了一個腫塊。
我趁機相勸:“今年寒假就別去家訪了,好好到醫院檢查一下,也是為了更好工作。再説年齡不饒人,不像以前不舒服,您咬咬牙挺挺就過去了。”
張桂梅不怎麼搭話茬,我就知道説了也沒用。後來跟姚福燕交流時,她也這麼認為。姚福燕是女高的政治老師,從2008年建校起就一直跟在張桂梅身邊。當初留下的六名黨員,如今在校的有四位,姚福燕是其中之一。
姚福燕坦陳,女高的老師們一直都怕張桂梅——她要求特別嚴格。但是,説完,姚福燕想了想,補充道:“也不全是怕,主要是服她,她樣樣身先士卒,好像永遠不會累。”
我問姚福燕:“張老師出差的時候,你們輕鬆點吧?”
“怎麼會啊!她不在,大家心裏少點啥,反而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哪出岔子。”姚福燕説:“就是女高的大門開著,也沒有哪個隨便溜出去。”有一種聲音認為:要是哪天張桂梅幹不動了,女高也就垮了。對此,姚福燕不認同:“張老師的小喇叭聲整天在耳邊,已經深入女高學生和老師的心靈裏,這樣的影響哪有那麼容易垮?”
是的,其實我們這次來,還有一個目的——採訪女高的紅色教育。我們發現:學校不是張桂梅推著才轉,而是靠一套制度、一種積澱在運轉;紅色教育已經成為師生們的一種自覺;尤為重要的是,女高的教師團隊為人師表成為傳統,讓學生親近信服。
女高堅持十四年的紅色教育,也不是一枝獨秀,而是開枝散葉、潤澤周邊。如今,要求來華坪女高一起開展黨日活動的單位非常多。
從華坪縣城出發,一個多小時後,我們來到永興傈僳族鄉,鄉中心學校校長李順海正等著我們。李校長説起學習張桂梅的事:鄉村學校的老師們,學張桂梅翻山越嶺家訪,走遍了所有學生的家;老師們比黨性比幹勁,鄉里連續四年有人評上“雲南省優秀鄉村教師”……
在鄉中心學校校史館,我們看到一張張桂梅2001年到永興村家訪時與村裏孩子們的合影。坐在孩子們中間,張老師笑著。李順海説,張老師就在華坪,見賢思齊,我們更應該做好教育工作……
一枝獨秀不是春。華坪縣委組織部的同志告訴我們,華坪正在全縣學校推廣女高的紅色教育。
回到昆明後,一天,我又一次打電話給張桂梅老師。電話中,她告訴我:“要放假了,準備去家訪。高三的都訪完了,這屆高二學生多,得早動手……”
我問張桂梅:“新的一年您有什麼心願嗎?虎年重點忙些啥?”
電話裏,張老師笑了:“新年新氣象,願每個孩子都向著夢想加油奔跑!”末了,她又説:“最挂心的,還是紅色教育這一塊。”
我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大山裏那鮮明的“一抹紅”……
魏德友——
守護好祖國邊疆
楊明方
1月22日上午,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政協十二屆五次會議開幕。令人驚喜的是,我在會場碰到了老魏叔——新疆生産建設兵團第九師161團原兵二連退休職工魏德友。魏德友是政協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第十二屆委員會委員。自治區政協主席努爾蘭 阿不都滿金在會上作工作報告時特別提到,去年慶祝中國共産黨成立100週年大會前夕,魏德友委員被授予“七一勳章”。話音剛落,掌聲在會場上響起。
開幕大會結束後,我快步走上前去與老魏叔握手致意。年過八旬的老魏叔身板硬朗,記憶力也很好。他一眼就認出了我,看到我胸前也佩戴著“委員證”,高興地説:“上次你到我家時是一名記者,現在成了‘記者委員’,肩上的責任更重了吧!”
去年9月,我和同事李亞楠一起到塔城兵團第九師採訪老魏叔。我們從烏魯木齊出發,坐了一宿火車,第二天早上到額敏火車站後轉乘汽車,過了裕民縣巴什拜大橋,從G219國道下來,沿著牧道來到薩爾布拉克草原深處。只見一座小院矗立在那裏,門口有一塊牌子,上面是“守邊人”三個大字。這裡,就是魏德友老人住了半個多世紀的家。
當時魏德友老人出門放牧了,老伴劉景好在家裏。大娘説,老魏叔依然每天堅持放牧巡邊,一趟來回十幾公里。她給老魏叔打電話説家裏來客了,老魏叔才趕緊回來。
在兵團第九師和裕民縣有關方面的幫助下,魏德友夫妻的住處已經蓋了磚房,還有了一個寬敞的院子。去年,兵團第九師在這裡建起“魏德友愛國主義教育基地”,與魏德友住的房子相鄰。那裏的照片、文字和獎狀,是魏德友一生無悔為國守邊的見證。不過,雖然有了新房子,但魏德友和老伴還是喜歡住在老屋裏。
1964年,24歲的魏德友響應國家號召,從原北京軍區轉業到新疆生産建設兵團,來到薩爾布拉克草原。當時的薩爾布拉克草原是一片戈壁荒灘。面對惡劣的自然環境,魏德友和戰友們沒有退縮。他們一邊開荒、種樹,一邊放牧巡邊。
過了兩年,魏德友回山東老家成了親,並把新婚妻子劉景好接到兵團。劉景好忘不了剛到薩爾布拉克草原時眼前的場景:在低緩的山坡上,突然像從地底下冒出很多人……這就是“地窩子”。她要彎腰低著頭才能下去,那裏即使是夏天也陰冷潮濕。他們就在這樣的環境中安了家,放牧巡邏,養育兒女。
上世紀80年代初,魏德友所在的連隊被裁撤,他主動要求留下守邊。戰友們陸續離開了,魏德友卻一直紮根在草原深處,堅持和老伴放牧戍邊。
當時,我們在魏德友家中蹲點採訪了四天,跟老魏叔一家人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劉景好大娘喜歡包餃子,各種餡的餃子吃起來別提有多香。臨走時,她還一定要把一包炒花生塞到我們車上。後來,人民日報文藝副刊大地版刊發了我們采寫的報告文學《執著的堅守》,講述魏德友老人半個多世紀堅守在邊境線上,放牧巡邏、為國戍邊的感人故事。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參加自治區政協會議,我與老魏叔再次相遇。
1月25日上午,自治區政協十二屆五次會議閉幕後,自治區領導同志看望了魏德友委員,祝願老人家庭和睦、身體健康,始終踐行“熱愛祖國、無私奉獻、艱苦創業、開拓進取”的兵團精神,在新時代紮根邊疆、奉獻邊疆。
交流中,我問起老魏叔新年有何打算。他説,請全國人民放心,有廣大邊防官兵和護邊員在,一定會守護好祖國邊疆。
林佔熺——
讓菌草成為造福人類的幸福草
鐘兆雲
“淩晨四點不到就起床,哪有時間陪我們……”“我爸都這個歲數的人了,還這樣拼命工作……”在林佔熺的家中採訪,他的妻子和小女兒這樣説道。
情況確乎其然。1月18日上午,我來到福建農林大學的國家菌草工程技術研究中心拜訪林佔熺。當得知遭母女倆如是埋怨,他笑了,然後道及這段日子連軸轉的原因:菌草援外專家和當地工人剛結束隔離,非洲又進入高溫季節,加上瘧疾,林佔熺牽掛他們的安全,也擔心他們經驗不足。平時白天忙,只有在半夜算好時差打電話。可一通交代後,睡意全無,索性起床批閱研究生作業……
如此忙碌,並非是林佔熺2022年新年才有的“打開方式”,而是數十載都如此。
林佔熺研發的菌草技術,用於黃河流域生態治理和産業扶貧多年。去年10月他在黃河邊看到,“五一”期間育苗移栽種在堤岸旁的菌草,不僅妥妥安營紮寨,而且根系發達。他禁不住喜上眉梢,這為黃河水土流失治理提供了新招。
菌草鹽鹼地治理也喜傳佳音。一些突破性成果,讓林佔熺和幾位專家都覺得全國鹽鹼地的改良,從此有了希望的曙光。
這期間,我們的交流常被林佔熺的來電打斷,還有工作人員進進出出來找他。雖然很忙,但是林佔熺老當益壯,去年底又兼任了新成立的菌草科學與技術研究院執行院長,只為能讓菌草在服務國家戰略中發揮更大作用。
這個年紀早該安度晚年,林佔熺卻完全沉浸于工作狀態。當我問到某個具體數據時,他向助手詢問,然後忍不住“借題發揮”:“我今早醒來,就想劉拐沙頭在春雨過後,菌草是不是還可以往河邊推進幾米?‘閻王鼻子’那邊,雖然好些人都説成功了,但我覺得還要繼續推進,做出更像樣的模式……”
他説的這兩個地方,都是西北大漠裏的菌草阻沙固沙治理點。雖然治理成績斐然,但林佔熺仍嫌不足,還在思考如何更加完善,做成樣板,讓菌草生態治理與産業發展為世界生態治理提供更多方案。
看著眼前這位忙碌中充滿活力的科學家,我忽然想到,在林佔熺家中時,他的妻子向我一字擺開七八種藥品:“他是藥罐子,哪天離得開藥?每次出差,我都得把藥品準備好……”我有些“心疼”眼前這位快八十歲的老人,林佔熺卻淡然一笑:“人不經老,時間不經用,還有那麼多事沒幹完,只爭朝夕。”
一年之計在於春,林佔熺眼下的日程安排,不僅佔據了他的春節假期,還連著往後的日子。“2022年菌草事業當有更大發展。作為一名科技工作者,我要與祖國同行,與世界聯動,讓菌草實實在在地成為造福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幸福草!”説起虎年計劃,他眉宇間洋溢著勃發的精神。喝一口菌草靈芝茶,林佔熺不忘給祖國和人民送上新春祝福:“希望國家越來越富強,人民生活越來越美好!”
經我幾次催促,林佔熺才離開辦公室,他還得趕去醫院體檢。我則繼續和青年骨幹們交流。“林老師這些年春節都沒閒過,這個時候正是國外許多基地的菌草生長黃金時間,一個電話來,他就要聽取彙報或投入指導……”這是怎樣拼搏進取的工作節奏!我正在感嘆中,忽見林佔熺折返回來,原來走到半路,醫院那邊説他今天耽誤太多時間,改約明天。
他忘了年齡,忘了自己,忘了家人,卻記著菌草,記著工作。他以強烈的使命感和一名科技工作者的責任心,謀劃和推動著菌草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