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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土高原由“淺綠”向“深綠”挺進

2021-05-10 09:23:00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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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土高原由“淺綠”向“深綠”挺進

  製圖:程璨

  2001-2020年陜西省延安市遙感植被覆蓋度監測圖。延安市退耕還林工程管理辦公室供圖

  過去20年,黃土高原被染綠了!

  衛星資訊清晰地顯示,陜西的綠色版圖向北推移了400公里——這背後是一場退耕還林的“綠色革命”,革命聖地延安用20年時間,把全市植被覆蓋度由46%提高到81.3%,溝溝岔岔、山山峁峁變了模樣。過去一度找不到營生外出打工的年輕人也回來了,吃上了生態飯,一輩人創下的綠水青山是下一輩人的金山銀山。

  “對照過去我認不出了你,母親延安換新衣。”1956年3月,詩人賀敬之在《回延安》中寫下的詩句,如今讀來,已有新的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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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山禿嶺 啟程破冰

  剛剛過去的五一假期,絡繹不絕的遊客讓延安市吳起縣南溝生態度假村員工薛志龍一直忙得不可開交。

  80後薛志龍,是土生土長的南溝村人,在度假村開觀光列車,閒暇時喜歡和遊客聊起南溝村的變化。兒時的記憶中,南溝村荒山禿嶺,與之相伴的是窮得叮噹響的日子。男孩子到了十七八歲,要養家糊口只能往外走。打零工不易,奔波勞累卻並沒有多少收入。

  一點點變綠的山河給薛志龍的生活帶來了轉機。借助好起來的生態,2018年南溝村成立了旅遊公司,背井離鄉的薛志龍決定回到村裏,靠青山綠水“吃”生態飯。

  延安市吳起縣退耕還林生態(森林)公園管理處主任劉廣亮在黃土高原上長大,他説,過去農民吃飯靠種糧,收入靠養羊。滿山放牧的山羊,嘴是一把剪,蹄是四把鏟,連草根都刨出來吃掉。

  在延安,農民生存與自然生態正面交鋒,陷入了“越墾越窮,越窮越墾,越荒越牧,越牧越荒”的惡性迴圈。

  20世紀末,延安水土流失面積佔國土面積的77.8%,年入黃河泥沙2.58億噸,約佔入黃泥沙總量的1/6。

  在南溝村原黨支部書記閆志雄的記憶裏,退耕還林前的南溝村,山是荒的,家是窮的,窯是爛的,食是粗的。

  閆志雄當選村支書的1996年,南溝村村民每人平均年收入660元。200多戶的南溝村,戶均10多畝地,一茬茬小麥、蕎麥、穀子、豌豆等作物種下去,收穫時畝産糧食只有幾十斤。南溝村只是那個年代延安地區的一個縮影。

  “山是和尚頭,溝是千丘丘,三年兩頭旱,十種九難收”,“下一場大雨脫一層皮,發一回山水滿溝泥”,在當地老百姓口中,流傳著這樣的戲謔之語。

  社會經濟要可持續發展,農民生活要得到根本改善,不得不變。

  1998年6月,吳起縣邁出了歷史性的一步:封山禁牧、舍飼養畜。全縣只留30萬畝基本農田,一次性退掉155萬畝25以上坡耕地,一次性淘汰出欄當地土種山羊23.8萬隻,目標是再造一個秀美山川。

  一開始,村民不解,甚至反對,就連閆志雄心裏也直打鼓。他回憶説,當時有老人來問,“祖祖輩輩種地都吃不飽飯,現在每人平均只留兩畝地,會餓死人的。”

  1998年長江等流域的特大洪水給全國生態都敲響了警鐘,退耕還林成為國家項目,起步早的延安自當提速,“變兄妹開荒為兄妹造林”。

  從1999年起,延安因地制宜提出植樹種草、封山禁牧、天然林保護、基本農田建設、舍飼養畜、移民搬遷六大退耕還林工程措施,這些措施也是將綠色鋪滿延安山川大地的施工圖,一場全民總動員的綠色革命即將在延安大地展開。

  退耕還林 人民戰爭

  在距南溝村120公里外的延安市安塞區雷坪塔村,村民張蓮蓮和老伴兒王耀武已經種了整整40年樹。40年前,張蓮蓮29歲,王耀武28歲。

  起早貪黑、風雨無阻,張蓮蓮的決定讓周圍村民覺得不可思議。

  張蓮蓮説:“村裏荒山光禿禿的,水土流失衝的一道道深溝,糜谷旱得擰麻花。如果載上樹就能治理水土流失種出好莊稼,光景就能過得好些。”

  為了種樹,張蓮蓮將自家30畝耕地置換成數百畝荒坡地,背著100多斤樹苗跨溝蹚河,為了種樹天不亮就出發、摸黑回家,山高路遠,中午就吃口乾糧再繼續種樹。

  一锨土、一棵樹苗、一擔水,40年來,張蓮蓮和老伴兒王耀武用壞了100多把 頭、鐵鍬、尖 ,穿壞了300多雙鞋,一家四代人先後植樹50多萬株,村子周邊1750畝荒山變成了林海。

  張蓮蓮一家的故事,似乎給了21世紀初陜西的退耕還林行動做了最好的引領。

  南溝村,一代代年輕人開始書寫他們的綠色故事。

  2000年春季,24天時間裏,南溝村200多青年勞力加上每家每戶親友幫工共400多人,完成了6000多畝植樹造林任務,3月、4月,共完成1萬畝植樹造林面積,超額完成任務。

  在閆志雄記憶裏,那年春天,南溝村的坡地上是從未出現過的熱火朝天的勞動景象。

  “每天不到8點,山上已是熱鬧的勞動場面,中午帶點玉米麵窩窩乾糧,喝口水對付了事,大家你追我趕,互相‘較勁’。”閆志雄説,完工時,省上項目辦負責人來檢查,看到村民破了血泡結成繭子和裹著膠布的雙手,感動不已。

  2000年7月,南溝村所在的薛岔鄉糧站開始陸續有卡車運來糧食。閆志雄看在眼裏,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國家對農民的承諾兌現了。事實上,就是到了1999年的冬天,村民們仍不相信國家會給補錢補糧。

  “交了一輩子糧和稅,哪有國家返給農民糧錢的好事,説那純粹是白日做夢。”閆志雄説,老百姓的焦點就集中在禁牧難和糧食能否兌現上,那也是一場思想碰撞與解放的過程。

  “按國家政策,1畝地補貼200斤糧食,20元錢林木管護費,其中糧食是50%的玉米、30%的麥子、20%的小米,家家戶戶都是這個比例。”閆志雄説,祖祖輩輩種地也沒有1畝地打過這麼多糧食啊。

  發糧那天,糧站甚至比春節集市還要熱鬧,那時的土路不好走,家家戶戶就驢馱人扛,將糧食一袋袋運回家,鄉親們喜笑顏開。

  20年來,僅南溝村植樹造林就已達10萬多畝。而今,在整個延安,經過一代代延安人民的不懈努力,一座座裸露的山頭被攻下,曾經荒蕪的黃土地早已是綠樹成蔭。

  綠水青山 金山銀山

  從2000年至2020年的21張延安市遙感植被覆蓋度監測圖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綠色、深綠色在延安版圖上逐步擴展,加深的綠色區域是鄉親們的綠水青山,也是鄉親們的金山銀山。

  2015年,張蓮蓮兒子王軍、兒媳李紅衛停下了奔波辛苦的煤炭運輸生意,萌生了利用父母千畝森林,實行土雞山地生態養殖的想法。

  20世紀80年代末剛結婚時,李紅衛也曾和公婆、丈夫一起承包荒山荒坡,植樹造林。

  對於植樹的辛苦,李紅衛深有體會,因為路遠,中午往往一頓炒麵拌開水,實在累乏時,她就直接躺在地裏睡上片刻,有時實在忍受不了陽光暴曬,她就用衣服矇住頭,緩解一會兒。經常一天下來,累得腰酸腿疼。

  後來,李紅衛和愛人王軍跑起了煤炭運輸生意,依然是風裏來雨裏去,直到2015年,她看到了發展林下經濟的機會,創辦起農養結合、産供銷一體的生態蓮花雞場。此外,李紅衛使用純有機肥建起了200畝玉米、穀物、豆類、南瓜等小雜糧種植基地。

  在蓮花雞場,李紅衛為貧困戶提供就業崗位,帶動村民一起致富。在延安市安塞區、寶塔區,李紅衛和王軍經營著兩家飯店,主打的蓮花雞和雞蛋吸引了不少新老食客,飯店長期聘用的員工也以貧困戶為主,為他們解決就業困難,增加家庭收入。

  李紅衛説,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他們實實在在嘗到了因樹受益的甜頭,也享受到了植樹造林的好處。

  同樣,在南溝村,利用青山綠水發展集體經濟,帶領村民繼續致富的步伐更加快了起來。

  在南溝村8.2平方公里的度假村,450畝的湖面上可以划船、垂釣,由壩石荒地改造的兒童樂園裏,設置了碰碰車、七彩滑道、網紅橋等遊樂項目,在村裏,還有共116個床位的窯洞賓館。

  閆志雄説,在旅遊公司村民可自願入股。2020年,旅遊公司創收100多萬,除去股東分紅,還給全村1320位村民每人發了100元,給村裏精準扶貧戶發了1萬元。

  如今,南溝村旅遊公司能夠解決四五十人的就業問題,都以精準扶貧戶優先。2020年,南溝村每人平均年收入達到16440元,是1996年660元的25倍。

  不止於此。在今天的延安,林果業、棚栽業、養殖業發展成效日益顯著。寶塔、安塞的山地蘋果,延長、宜川的花椒,吳起的香瓜,延川的紅棗,黃龍的板栗、核桃,這些産業已成為退耕群眾重要的收入來源。

  2018年,延安市頒布實施《退耕還林成果保護條例》,成為以法律形式保護退耕還林成果的全國第一市。

  1999年,延安市農民每人平均純收入1381元,2020年,農民每人平均可支配收入已達到12845元。2018年5月,延安市整體脫貧摘帽,實現了生態保護和扶貧脫貧一個戰場、兩場戰役的雙贏。

  20年,延安實現了一項項舉世矚目的生態成就:山變綠了,水變清了,天變藍了。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李川 楊寶光 孫海華 來源:中國青年報

[責任編輯:楊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