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雲上捕捉,浦東就這樣“長起來”
扛著標誌性的大背包,淩晨守著魔都從沉睡中醒來,傍晚又等待夕陽的降臨,他在建築中穿梭,與時間賽跑。為了記錄上海,“爬樓黨”攝影師余儒文,曾半年內7次登上位於浦東陸家嘴的上海中心,在632米高的視角下,拍下了連綿崛起的魔幻高樓、光影交錯的現代建築、劇烈起伏的天際線,而這些,正匯成了浦東高速發展的縮影。
632米高的上海中心,
是陸家嘴的“第一高度”。
也是觀望浦東和上海這些年來發展變化的最佳視角。
對於爬樓攝影師余儒文來説,
這樣的拍攝角度,他絕對不會錯過。
余儒文來了。
蓋著報紙躺在120層工地的石膏板上,
餓醒1次,凍醒2次,
鬧鐘終於響了,這是淩晨3時。
余儒文努力把自己叫醒,
背起10公斤重的背包,帶著2台相機和4個鏡頭,
攥著扶手,一級一級地繼續往上爬。
風在耳邊呼嘯,腳下也不自覺地打飄,
他不敢往下看,就連自己也被藏匿到了雲霧裏,
他站在了上海中心的樓頂最高處。
架起相機,重復熟悉的動作,開始等待日出。
4時,天空露出魚肚白。
持續拍攝2個小時後,他終於合上相機蓋。
從前一天下午5時到第二天清晨6時,
這一趟,余儒文在632米高的樓頂待了12個小時。
半年裏,光是這座建設中的上海之巔,他就上了7次。
余儒文俯拍了對面的魔幻高樓、
腳下的鋼筋水泥、
未完工的上海中心樓頂全景,
就連工地的最後一根鋼梁和後來拆掉的照明燈
也沒逃過他的鏡頭。
這個30歲出頭的年輕人,
也因為這組照片裏的樓頂全景,
拿下2015美國攝影學會(PSA)旅遊數位國際攝影展建築類銅牌。
在機緣巧合地成為“爬樓黨”之前,
他曾 “駐紮”外灘3年,
以地平線的視角拍攝浦東的陸家嘴,
“當時就是想拍上海,能拍成什麼樣,
會給我什麼感覺都不知道。”
直到在網上翻到“爬樓黨”拍出的照片,
他突然再次燃起熱血:
同樣是陸家嘴,
接連不斷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樓連接成起伏天際線,
這不正是上海日新月異的變化嗎。
爬樓成了他的習慣。
最瘋狂的時候,
一週4天,一次最少拍3個小時,
每次拍幾百張照片,一年下來,
他積累了1萬多張照片。
每年7月至10月的夏末初秋,
他每天關注空氣品質和能見度,
只要遇上藍天白雲,就一定去拍照。
截至目前,他已經去過近20個上海制高點。
有人認為掌握了好視角,
拍出好照片一定很容易,
但在樓頂,每每都是他最忙亂的時候,
一台相機記錄大場景,
一台捕捉光影細節,
4個鏡頭來回切換,
余儒文總是抓緊一切時間出片。
在余儒文看來,
好的拍攝歸納起來就是一句話:
天時地利人和。
要花時間去等是一定的,
但真的等到了,能不能拍好又是另一回事。
即使提前看過天氣預報,
有時候還是會突降大雨,
只能掃興而歸;
有時器材把握不好,
難得的細節也因為沒抓住而失去,
同樣的角度也難再遇到同樣的光影;
颱風來臨前,雲流動的速度很快,
是最佳的拍攝期,
但同時風也大,三腳架根本立不穩,
就連整個人都在風中打晃。
兜兜轉轉拍了上海7年,
余儒文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是《我與這座城》。
這張照片借助三腳架拍攝,
照片中,他站在外灘沙美大樓的露臺上,
右側是利康大樓,
1911年的建築還是英國安妮女王時期的風格,
清水紅磚拱形門窗,
身旁是傍晚來來往往的行人、車流。
遠處,東方明珠和上海金融中心也被一一收納,
“這張照片裏的建築年齡相差百年”。
“相比樓頂俯瞰,
地面是人和城市的關係,
也是城市和歷史、未來的關係。”
在余儒文看來,每一棟老建築都可以被閱讀。
“既然喝酒講年份,為什麼建築不可以?
拍攝就像考古一樣,用最恰當的手法和角度,
讓人們看到它的真面目”。
遺憾的是,
他拍過的很多景觀,
已慢慢成為絕唱。
加速發展的上海總是有新的高樓不斷拔地而起,
有些不錯的視角因此被遮住;
一些頗有歷史感和人文氣息的房屋,
因為老舊,也在一點一點地被拆掉。
康定路600號就曾被余儒文永恒定格。
在即將被拆除的殘垣斷壁上,
藝術家在墻上塗鴉出熟睡的少女、作畫的孩子等,
尋夢記憶中的上海。
耳畔推土機“轟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近,
余儒文舉起相機趕緊搶拍幾張,
在被“工程帽”趕走的後一秒鐘,
他親眼看見一面墻在自己面前轟然倒塌。
這幅作品成為上海市攝影藝術節的入選作品。
“今天的攝影就是明天的歷史,
我想做的,
就是盡力把將來可能或就要消失的東西
用鏡頭記錄下來”。
也因此,余儒文更加珍惜每一次拍攝機會,
“把每一次都當作最後一次來拍攝。”
他還是中國攝影著作權協會會員、上海市攝影家協會會員,
也兼任視覺中國簽約攝影師。
在他的照片裏,
總是很容易找見外灘、陸家嘴這樣的地標。
他也很愛集齊上海中心、國金中心、
還有金茂大廈這具有代表性的浦東高度“三件套”
余儒文偶爾也會把自己的照片放到國外的網站,
他希望瀏覽圖片的外國人,
一眼就能認出這裡是上海。
在重復的拍攝裏,
他發現相機裏的上海一直在“長高”。
28年裏,浦東的變化尤為明顯,
同一角度的照片裏,
一些摩天大樓慢慢聳立起來,衝向天際。
拍攝過程中,余儒文也在無數次問自己,
“心中的上海究竟是什麼樣子?”
這個在蘇州河畔降生,
黃浦江邊長大的土生土長的上海人,
覺得自己從一個遊客的狀態,
慢慢變成了真正的上海人。
在不同的樓宇和景色的排列組合間,
他不斷發現著上海新的風貌,
在追趕浦東快速前進的腳步中,
他永遠在填補自己認知的真空地帶,
人也因此變得更加腳踏實地。
拍風光,很多時候都是重復的。
但這位攝影師説,
“只要還有機會,無論拍過多少次,
每個制高點我都會一去再去。”
喜歡歷史的余儒文希望穿透建築表面,
見證、記錄下更多的城市內涵與變遷。
“早晚有機會,我要把我的故事講給你們聽。
我和作品的故事,就是我與這座城的故事”。
他常説一句話,
“建築是無數個細節匯聚而成的活歷史,
它的存在無聲地代表著一個時代。”
在余儒文看來,
鋼筋水泥玻璃幕墻代表著上海現代化的腳步
而歷史老建築則詮釋了一段過去。
28年的發展,
讓陸家嘴成為了上海,乃至全中國最有名的CBD。
摩天大樓接踵而至,萬丈高樓平地而起。
浦東的建設沒有休止符,
而他能做的,就是用鏡頭去追趕建設的速度。
作者:中國青年報 中青線上記者王景爍
圖片: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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