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布其首條穿沙公路 矗立在大漠的無形豐碑
新華社呼和浩特8月8日電 題:庫布其首條穿沙公路 矗立在大漠的無形豐碑
新華社記者柴海亮、劉詩平、任會斌
盛夏的庫布其,黃綠相宜,一片片治沙林、一個個人工綠洲如“金鑲玉翠”,在烈日下閃耀著生命之光。
一條新修的雙向四車道穿沙公路,縱貫南北,像一條黑色的長龍伸向遠方。無人知曉這是庫布其沙漠裏的第幾條公路,而眾人皆知往西幾公里一條窄舊的公路是第一條穿沙公路。
“誰也忘不了第一條穿沙公路!”正在為新公路做掃尾工作的工人門肯巴雅爾説,“沒有它,沙漠裏的老百姓走不出去,脫不了貧,庫布其生態也不會有這麼大變化。”
48歲的門肯巴雅爾是內蒙古自治區杭錦旗獨貴塔拉鎮的牧民,20年前,他曾參加了修建第一條穿沙公路的治沙大會戰。
庫布其沙漠位於黃河“幾”字彎南側,面積1.86萬平方公里,橫跨內蒙古杭錦旗、達拉特旗和準格爾旗等旗區,為我國第七大、距北京最近的沙漠。沙起庫布其,數小時後即可揚落千里之外的京畿。
“黃沙滾滾漫天來,白天屋裏點燈臺。行人出門不見路,莊稼牧場沙裏埋……”這首歌謠,唱出了庫布其沙漠曾經的苦痛與憂傷。由於大漠阻隔,一些村莊、牧點,幾成與世隔絕的孤島,牧民去趟鎮上,步行、騎駱駝,要走兩三天。有的孕婦難産,死在了前往醫院的路上。許多人因困苦而背井離鄉。
旗裏唯一的工業企業億利集團的前身杭錦旗鹽場,距最近的火車站不到70公里,卻被大漠阻道,外運産品需繞行300多公里,噸鹽運輸成本增加幾十元,企業經營十分艱難。
為解決沙區群眾、企業“行路難”,保生存、促發展,20世紀90年代初,杭錦旗決定修建一條穿沙公路。這是庫布其歷史上開天闢地的大事,能不能修?10名勘測設計人員和1名記者在無數人期待的目光中,趕著毛驢闖進了大漠。頭頂烈日,腳踏熱沙,忍饑挨餓,高溫使錄影機都停止了工作……29天后,他們曆盡千辛萬苦終於走出了大漠,提交了工程可行性研究報告。
1997年6月16日,穿沙公路破土動工。人聲鼎沸,機聲隆隆,不知沉睡了幾千年的庫布其沙漠甦醒了。邊修路邊治沙,杭錦旗組織了7次萬人治沙大會戰,以保護新修的公路不被流沙掩埋。
上到六七十歲的老人,下到八九歲的小學生,上萬人組成治沙大軍,扛樹苗、鍘柳條、平沙丘、打沙障……工地上人山人海,騾馬嘶鳴,號子聲、馬達聲、刀鍬聲,響徹雲霄。沙地上,搭起露天大食堂,20多人一口鍋,鐵鍬當鏟,沙坑作灶,沙子捲進鍋裏,半飯半沙,人們笑稱為“沙拌飯”。
“清湯掛麵碗底沙,夾生米飯沙磣牙,帳篷臥聽大風吼,早晨起來臉蓋沙。”回憶起當年大會戰的場景,人們依然心潮澎湃。
修路缺錢,全旗幹部群眾、企業紛紛解囊,群眾十元、幾十元,幹部幾十元、幾百元,共捐款400多萬元。
歷時3年,杭錦旗人在沙漠中打通了第一條貫通南北、暢通內外、長115公里的公路,它南起杭錦旗政府所在地錫尼鎮,北抵烏拉特前旗烏拉山火車站,稱錫烏公路或S215線。
公路在延伸,綠色在鋪展,大漠深處崛起了一道“綠色長廊”。修路與治沙、治窮聯結成一體,“死亡之海”由此變成了“希望之海”。
沒有奮鬥,哪來的波瀾壯闊?杭錦旗人為之付出了無盡的艱辛,付出了無數的血淚與汗水,但收穫的何止是一條擺脫貧窮落後的“有形”的路?何止是一座生態財富的“金山銀山”?一個熠熠發光的不屈不撓、敢為人先、解放思想、艱苦奮鬥的“穿沙精神”,已然成為澤被後世的最大財富。
杭錦旗獨貴塔拉鎮圖古日格嘎查牧民烏日更達賴,是穿沙公路修建的參與者和受益者。當年的大會戰,讓他學會了技術、開闊了眼界、轉變了觀念、體悟了精神,回到家鄉後,開始大面積承包荒沙治沙造林,20多年如一日堅持不懈,8萬畝治理區如今草長鶯飛,年收入近20萬元。他也因治沙被評為全國勞模。
“穿沙公路,改變了我的生活。”51歲的烏日更達賴説,如果不修穿沙路,生態又不治理,全家人只能背井離鄉。
像烏日更達賴一樣,受益者豈止百千萬。陳滸,當年的達拉特旗蓿亥圖鄉鄉長,看到“鄰居”杭錦旗如火如荼地修建起穿沙路,同樣為庫布其沙漠所困的他心想“為什麼人家能修,我們就不能修”!1998年,達拉特旗蓿亥圖鄉舉全鄉之力修起了一條30公里長的穿沙公路,第二年沙區牧民每人平均收入為此增加了1000多元,群眾歡欣鼓舞。
“如果沒有當年杭錦旗穿沙公路的榜樣力量,我們也不會有自己的壯舉。”今年60歲的陳滸説,“它就是庫布其人的指路明燈,幾十年過去了,它還在我們的心裏發亮發光。”
今天,錫烏公路上車來車往,公路兩側,極目遠望,綠色無邊。今年底,已超期服役10年的庫布其首條穿沙公路將被新修的穿沙公路所取代,新公路比舊公路縮短40余公里。
但是,精神不滅,它已猶如一座豐碑,高高地矗立在大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