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特朗普點燃火藥桶的耶路撒冷,是座怎樣的城?
【環球時報綜合報道】“這是沙漠中一座四面圍墻的山中城堡,撲面而來的是傲慢與荒涼之美,毫無凈化的悲劇之美。”曾有到訪耶路撒冷的文人墨客這樣描寫這座基督教、猶太教與伊斯蘭教的聖地之城。耶路撒冷有3000多年的興衰史,過去的大半個世紀,由於猶太人和阿拉伯人對這座聖城的“雙重認同”,註定了它無法平靜,也被人為隔斷。近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對耶路撒冷地位問題的種種表態,特別是要把美國駐以色列使館搬遷到耶路撒冷的説法,無疑將會使耶路撒冷再度處於紛爭之中。筆者10多年來,在以色列留學、到以色列考察,一次次被耶路撒冷的歷史和魅力所吸引,也一次次為它承受宗教與民族之爭而呈現出的複雜和苦楚感到惋惜。
以色列掌管耶路撒冷半世紀
耶路撒冷城區面積只有125平方公里。在希伯來語中,耶路撒冷是一個組合詞,意為“和平之城”;在阿拉伯語中,耶路撒冷就是“聖地”。以色列國家統計局2015年的統計數據顯示,耶路撒冷地區共有85萬常住人口,其中世俗猶太人約20萬,正統猶太教徒約35萬,阿拉伯人約30萬。考慮到大部分耶路撒冷的世俗猶太人基本都住在城外的幾個衛星城,所以耶路撒冷幾乎可以理解為是正統猶太教徒和阿拉伯人居住的一個城市。最近幾年暢銷書《人類簡史》《未來簡史》的作者、世俗猶太人赫拉利就住在城區以西12公里的一個小鎮上,而像200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正統猶太教徒奧曼教授,就住在距離老城不遠的一個傳統猶太人街區。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耶路撒冷曾由聯合國管理。1948年以前,約旦軍隊控制整個耶路撒冷,只有少量猶太人居住在老城的猶太區。1949年第一次中東戰爭結束時,以色列佔領耶路撒冷西部,建立了新市區,並迅速把國防部之外的幾乎所有政府部門搬到這個地區,而約旦軍隊則撤到老城和東耶路撒冷地區。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爭後,以色列才佔領整個耶路撒冷。1980年,以色列立法認定耶路撒冷是該國“永遠的和不可分割的首都”。
現在的耶路撒冷,可以説有兩個城市中心:一個是以老城為中心的城東地區,這也是巴以衝突的一個中心地帶,另一個是以國會山為中心的城西地區,這裡是耶路撒冷的主體,也是以色列的行政中心所在地。和很多初次到耶路撒冷的遊客一樣,筆者2006年8月第一次進入耶路撒冷時,感覺整座城市似乎很混亂,分不清南北,街道和街區毫無規劃,但城市的建築風格很有特點——清一色米黃色的大理石墻體給人很強的視覺衝擊力。據説這是20世紀20年代,委任統治巴勒斯坦地區的英國人頒布的法令,規定耶路撒冷所有的建築外立面必須用當地出産的米黃色大理石,否則就會因違建拆除。
兩個民族心中也有“隔離墻”
耶路撒冷隨處可見確保城市安全的軍警。在整個耶路撒冷老城內,最為不穩定的區域是穆斯林區出口的大馬士革門,還有基督區出口的雅法門區域。在耶路撒冷過去15年的衝突當中,幾乎都發生在大馬士革門及其附近。而老城最為重要的哭墻和聖殿山,由於兩個民族的百姓被隔絕,並且完全由以色列軍警把守,平時都相對安定。
和美國相反,絕大多數國家支援建立以1967年邊界為基礎、以東耶路撒冷為首都、擁有完全主權的、獨立的巴勒斯坦國。目前,在耶路撒冷,有著以色列總統的官邸,但卻沒有巴勒斯坦總統的官邸。在1967年以色列國防軍徹底佔領耶路撒冷以後,以色列政府花重金改造西區,特別是中央政府辦公區,修建了以色列國會山、中央銀行大樓、最高法院、國家博物館、希伯來大學吉瓦特拉姆校區,而包裹老城的東區,由於歸屬未決,且阿拉伯人眾多,一直沒有得到改造。沿著雅法路,以西是街道較為整潔、高檔飯店林立、步行街遊人如織的耶路撒冷西城,以東則是衝突叢生、街道破敗不堪、交通混亂的東區。雖然以色列政府沒有出臺任何規定,禁止猶太人去東區居住或阿拉伯人來西區置業,但兩個民族堅守“自然隔離”,絕不去對方的聚居區居住。有時路過雅法路,筆者總是在想,何時才能讓巴以雙方消除彼此的仇視,拆除他們心中的這道隔離墻。而以色列政府10多年來修建的有著高科技含量的隔離墻更是完好無損,難以動搖。
雖然耶路撒冷被以色列宣佈為首都,但其他國家都把駐以使館設在特拉維夫。即使美國,目前也只在耶路撒冷設立“領館”,雖然美國總統特朗普表示要把大使館遷到耶路撒冷,但可以預計“遷館”行動會非常複雜,甚至夭折,因為耶路撒冷畢竟是伊斯蘭教的一大聖城,美國此舉必將遭致伊斯蘭世界的劇烈抗爭,給中東地區帶來雙輸的局面。
阿拉伯人管著聖殿山
過去50年,耶路撒冷的建設和改造都是以猶太人為主。從城市管理角度而言,除東區幾條通往約旦河西岸的公交幹線是阿拉伯人負責運營外,阿拉伯人在耶路撒冷能負責管理的只剩下兩個區域,分別是老城內部的聖殿山和橄欖山及其附近的幾個村落。耶路撒冷老城是由4面各1公里長圍出來的一座舊城區,共有8個城門。據傳,上帝用聖殿山上刨的一把土捏出人類的祖先亞當。伊斯蘭教先知穆罕默德登霄的巨石,也位於聖殿山,所以聖殿山是“聖地中的聖地”。雖然以色列軍隊掌控整個耶路撒冷老城已經半個世紀,但以色列政府禁止猶太人踏入聖殿山,以免激化巴勒斯坦人的憤怒情緒。正因為如此,2000年9月28日,以色列“鷹派”人物沙龍蓄意造訪聖殿山,隨即引發大規模的巴以衝突,“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義”最終給雙方都帶來重大損失。本已相對平靜多年的耶路撒冷城區,開始被自殺性襲擊所侵擾,繼而給耶路撒冷重要的支柱産業旅遊業帶來沉重打擊。為隔絕不明身份的阿拉伯人進入耶路撒冷,以色列政府通過法案,開始修建高8米、全長約700公里的安全隔離墻。以色列人認為,這堵墻可以讓耶路撒冷的襲擊事件減少80%以上。但對阿拉伯人而言,這堵隔離墻把約旦河西岸的普通阿拉伯老百姓變成一座監獄中的囚犯,不僅增加了他們的生活成本,也進一步切斷他們和外界的聯繫,讓巴勒斯坦人的經濟狀況進一步惡化,失業率高企。
耶路撒冷老城分為四個區,分別是穆斯林區、基督區、猶太區,以及亞美尼亞區。這幾個區給筆者的印像是,亞美尼亞區人最少,猶太區最整潔乾淨,阿拉伯區最大。筆者第二次進入耶路撒冷老城是在2007年年初,當時正在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中東學系留學,不僅帶著幾個朋友順利進入聖殿山區域,而且由於曾經留學埃及開羅大學,會阿拉伯語,還在背誦一段《古蘭經》開篇章後,被准許進入聖石拱頂清真寺內部。儘管聖殿山完全交給阿拉伯人管理,但所有出入口還是由以色列軍警把持,猶太人被堅決禁入。
以色列人不能上聖殿山,但位於猶太人區的哭墻是他們的精神家園。哭墻又稱西墻,是耶路撒冷舊城中古代猶太國第二聖殿護墻的一段,也是第二聖殿護墻僅存的遺址,長約50米,高約18米,由大石塊築成。哭墻的上方就是聖石拱頂清真寺和阿克薩清真寺。1948到1967年間,哭墻由約旦人控制,猶太人無法到哭墻禱告。直到猶太人在1967年“六日戰爭”中收回哭墻,才結束哭墻19年無人哭泣的歷史。
當筆者再次以遊客身份進入聖殿山時,已是2016年。十年光景,物是人非,明顯感覺山上的阿拉伯管理者要緊張很多,變得非常不好説話,對所有的遊客都不再“客氣”。從聖殿山出來,在旁邊的集市,阿拉伯小販的叫賣聲仍然洪亮,但從他們的眼神中,找不到對未來的期望。
市長催著特朗普遷館
在耶路撒冷居住的約30萬阿拉伯人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被稱為“1948年阿拉伯人”,約等於巴勒斯坦原住民。他們在第一次中東戰爭後依然留在以色列佔領的土地內,完全獲得以色列國籍,不但有身份證,也有護照,可以出國。另一類是“1967年阿拉伯人”,有永久居住權,沒有護照,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在約旦託管期間遷到這裡的阿拉伯人。據了解,只有約1000個阿拉伯人既有耶路撒冷居民身份證也有以色列的護照,同時參加耶路撒冷5年一次的市政府換屆選舉。大約有3萬阿拉伯人持有耶路撒冷身份證和護照,但不參與選舉,因為他們對耶路撒冷政府不認同,只希望獲得持有證件的便利;剩餘的阿拉伯人,只有在耶路撒冷的居住和活動許可,沒有護照,不能出國。感到不自由的還有以色列人,他們和阿拉伯人一樣,都對耶路撒冷的前景表示擔憂,有筆者認識的世俗猶太人説要“逃離這個城市”,而更多的阿拉伯人是沒有條件,“實在走不了”。在老城雅法門口賣石頭工藝品的穆斯塔法告訴筆者,他經常從義烏進小商品,他特別想找中國或其他國家的姑娘結婚,離開這裡去國外生活。
耶路撒冷市長由耶路撒冷居民選舉産生,每5年一屆。然後由市長組建管理班子,其中包括8個副市長和專門委員會的十幾位成員。此外,居民還需要在諸多政黨中選舉一個政黨組建耶路撒冷城市管理委員會,委員會由該黨30位知名人士組成,為城市建設建言獻策,類似于城市高級顧問的角色,但不領取市政府的工資。現任耶路撒冷市長尼爾 巴爾卡特2008年當選,已連任兩屆,作為成功的高科技創業者和投資人,尼爾是耶路撒冷有史以來最為富有的市長,也是唯一一位完全不拿薪水的市長。尼爾商而優則仕,在耶路撒冷一直幹的不錯,已具有競選以色列總理職位的資本。2016年,特朗普競選獲勝後,尼爾就向特朗普致敬,並稱他是“耶路撒冷的忠心支援者”,他還呼籲特朗普信守競選承諾,將美國駐以色列使館從特拉維夫遷到耶路撒冷。
1918年,被稱為“猶太人之光”的希伯來大學在耶路撒冷東部破土動工,在7年之後的落成典禮上,猶太人、英國人、阿拉伯人齊聚一堂,誰能想到,隨著二戰後猶太人和阿拉伯人交惡,這座大學差點被憤怒的阿拉伯人搗毀。直到1967年,以色列通過戰爭才結束了希伯來大學的尷尬處境。此後半個世紀,耶路撒冷的經濟發展也仰仗了這所高校,希伯來大學給這座城市帶來的是人才優勢。
【環球時報駐英國特約記者 紀雙城 本報特約記者 甄翔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經濟研究院世界經濟研究室博士 朱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