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島資訊

親歷者憶:抗戰中我如何炸掉黃河鐵橋 扒開花園口

時間:2011-01-17 01:22   來源:鳳凰網歷史

  核心提示:熊先煜,抗日名將佟麟閣將軍的三女婿,生前係重慶市文史館員、政協委員。1938年,他在國民黨新八師服役,親自勘察、指揮了炸黃河大鐵橋、花園口決堤等影響抗日戰爭局勢的驚天戰事。以下是他在臨終之前,首度開口,回憶這段崢嶸歲月的自述。

  筆者按:熊先煜,抗日名將佟麟閣將軍的三女婿,生前係重慶市文史館員、政協委員。1938年,他在國民黨新八師服役,親自勘察、指揮了炸黃河大鐵橋、花園口決堤等影響抗日戰爭局勢的驚天戰事。以下是他在臨終之前,首度開口,回憶這段崢嶸歲月的自述。

  鄭州告急,程潛命令蔣在珍炸毀黃河大鐵橋以阻日軍。蔣在珍命令我指揮工兵連實施炸橋任務

  “七七”事變後,中華民族,已到生死存亡關頭。中國軍隊武器窳劣,以血肉之軀與強敵殊死抗擊,在殘酷的消耗戰中挫敵兇焰,使日寇“三個月滅亡中國”的幻想破滅。覆國之際,蔣介石被迫與共産黨合作,兩黨攜手,共禦強寇。

  1938年2月12日,新八師(由黔軍改編)奉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將軍之命,由鄭州火速開赴黃河大鐵橋兩岸佈防,並奉命在強敵逼近北岸之際,毅然炸毀黃河大鐵橋,使敵機械化部隊不能長驅直入鄭州。

  13日,我隨新八師師長蔣在珍將軍乘火車由鄭州出發,經廣武縣境,到達黃河南岸車站,在此設前敵指揮所。我當時24歲,任師部上尉作戰參謀,負責防務部署,並協助參謀長處理作戰事務。

  晚飯後,蔣在珍命我前往黃河鐵橋,向已先期趕到的工兵連了解炸毀大橋的準備情況。當時天色已晚,春寒料峭,陣陣冷風從河面上刮來,像刀子一樣割臉。指揮所離黃河鐵橋約3公里遠近,我帶了兩個衛兵,以手電筒照路前行。沿途只見黑影憧憧,踽踽而行者皆是由北岸過來之逃亡百姓,或哭或泣,拖家帶小,背包提箱,其情其景,慘不忍睹。

  我到達橋上後,工兵連連長周玉睿即來見我,報稱該連已經開來三日,各項準備業已完成,對於炸毀大鐵橋,確有充分把握。周玉睿連長還告訴我,漳河以北之敵,連日沿平漢路南犯,我二十九軍各部迎擊於安陽、湯陰、汲縣等地,戰鬥慘烈無比。每日此間有大批傷員過橋。據聞我軍力不能支,已逐漸南移,敵人以大批坦克為前鋒,正由汲縣南下,很快將駛抵黃河北岸。

  蔣在珍將軍聽罷我的報告,頓時緊鎖眉頭,滿臉陰雲嘆息道:“以我穿草鞋持步槍之兵卒,迎戰日寇之坦克裝甲,豈能戰而勝之?看來我萬餘貴州兄弟,指日之間,便要血濺黃河了。”

  14日上午我們正吃早飯,敵機突然來襲,陡然間警報聲響得驚心動魄。我和指揮所裏的官兵們亂紛紛跑出車站,疏散到田野上。此處無任何防空隱蔽之物,我們或蹲或立或臥,皆舉眼看天,目睹涂有血紅太陽旗標誌的敵機在空中如入無人之境,我們除了氣憤卻也無法可施。敵機群呼嘯而過,並未投彈,觀其飛行方向,估計是去轟炸鄭州。敵機過後,我們剛松了一口氣,回到指揮所不一會兒,便聽遠處聲如巨雷。我衝出門一看,原來是敵機在歸途中沿路投彈,頃刻間,指揮所北側籃球場落三彈,鐵路對面中國銀行也被炸,煙火衝騰,泥石飛濺。百姓死傷無數,民居著火,男女老幼大呼小叫倉惶奔向田野。牛在狂奔,狗在亂躥,雞飛上房,豬撞墻倒。僅幾十秒鐘後,天地又歸於寧靜,仿佛剛剛結束了一場噩夢——但這畢竟不是夢,四處房子在熊熊燃燒,田野上到處響起了撕肝裂肺的哭喊。

  這時我猛聽見指揮所電話鈴驟響,我飛步奔入,抓起一聽,是駐鄭州的軍部來的電話,通告敵機十余架轟炸鄭州市區,車站及大同路一帶傷亡損失慘重。

  午後一時許,我隨蔣在珍師長乘手搖平板車赴黃河北岸視察陣地,隨行的還有警衛營營長劉蔭培、副官鄭自襄和兩名衛士。平板車到達鐵路橋上,因八十二孔處上午被敵機炸壞,南撤列車已經受阻,工兵們正全力以赴搶修。官兵見師長來到第一線,紛紛吶喊請戰,還有不少學生官兵咬破指頭寫血書,場面極為感人。稍頃,通知已可以行車,及抵北岸,蔣師長接見第一團團長傅衡中,並向該團官佐慷慨訓話,勉勵眾官兵面對強敵寧為玉碎,不做瓦全,誓為中國軍人爭榮光,並表示自己將為全師表率,與敵血戰到底,然後視察橋頭堡陣地後方返回南岸指揮所。

  15日午飯後,即接上峰通知,豫北情況緊急,二十九軍將向山西轉進,新鄉已不能保,飭令工兵于當夜十一時開始裝藥,長官部並派工兵隊長某前來指導技術事項,待命炸橋。

  16日淩晨五時,蔣在珍師長接戰區司令長官程潛命令:新八師掩護並指揮工兵連炸橋,固守黃河陣地。

  當晚突接長官部電話,謂戰局遽變,宋哲元部已沿道清鐵路向西轉進。程潛長官命令:拂曉時炸毀鐵橋。

  蔣在珍師長放下電話,把目光落到我臉上,一字一板地説:“熊參謀,炸橋的命令已經下達,指揮工兵連實施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準備一下就去橋上吧。”

  奉命後,我心潮澎湃,在這一天的日記中寫到:“黃河大鐵橋計長一百孔,每孔約四十公尺,為世界偉大工程之一。方今倭寇侵略,在‘焦土抗戰’下,決定予以破壞,殊覺可惜!”又記:“偉大的黃河鐵橋,功在人民與國家,今天為了戰略關係,不得不忍痛破壞,我還來擔負指揮監督工兵連執行爆破任務,這是誰也想不到的事啊!惋惜之餘,惟祝願抗戰勝利,短期內能把新的黃河大鐵橋重新建造起來。”

  17日拂曉時分,一切準備就緒。我與蔣在珍師長、朱振民參謀長及指揮所軍官齊集在南岸橋頭上,等待由新鄉南開的最後一趟列車通過鐵橋,然後即行發出炸橋信號。

  那日大風不停,仿佛山河嗚咽,與中華民族同悲。淩晨五時過一點,最後一趟列車在熹微的天光下趕到了。那是由悶罐車、平板車、客車組成的一趟混列。車上裝滿了戰鬥到最後一刻的鐵路員工和他們的家屬,還有不少傷兵。清冷慘澹的燈光下,我們看見車上每一張臉膛上都涌滿了肅穆、悲壯、淒涼的神情。

  當雪亮車燈穿透迷朦夜空,當列車發出“哐啷哐啷”的巨響駛上鐵橋之際,司機看到了如林般屹立在黃河之北、黃河之南、黃河之上的眾多軍人。他突然拉響了汽笛,而且毫不間斷,那尖厲刺耳激人心扉的聲音仿佛是悲愴的呼喚——那是一個飽受屈辱的民族發出的含血帶淚的憤怒與不屈的吶喊!

  五時一刻,蔣在珍師長向我下達了炸橋命令。我高舉信號槍,連發白色信號彈三發。頓時,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震天動地,黃河鐵橋籠罩在滾滾煙團與頻頻閃爍的火光之中。

  當爆炸聲停息後,我和周玉睿立即上橋檢查。豈料,因技術原因,多達百孔的大鐵橋僅被炸壞三孔而已,其餘的九十七孔,雖已是遍體鱗傷,只不過是被炸藥崩掉了一層“皮肉”,一個個巨大的橋墩,依然挺立在滾滾江濤之中。此時天色魚白,前方情況不明,黃河以北又無我軍作戰,且地勢平坦,鐵軌未及破壞,甚利敵機械化部隊之行動。

  蔣在珍師長焦慮萬分,親赴橋上,令我繼續督促爆破,儘快將鐵橋徹底炸毀。並命傅衡中率四個營的兵力火速重返北岸據守,若敵前鋒逼近,須死戰以爭取炸橋時間,非有命令撤退者,一律就地槍決。

編輯:何建峰

相關新聞

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