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反對美國的“外島停火論”

時間:2004-04-01 18:43　　　來源：

　　1954年10月13日上午8時，蔣介石在士林官邸接見美國助理國務卿羅勃森，陪見的有藍欽“大使”，國務院“中國事務處處長”馬康衛、張群秘書長，及代理“外長”沈昌煥。羅提到外島問題，他稱最近美方得到情報，中共可能對它們發動全面攻勢，而美國軍方估計，無論“國軍”如何抵抗，恐無法擊退敵人。美國政府很想參加協防，總統的看法是外島雖然重要，卻尚不足以構成他號召軍民支援一場大戰的理由，如果向國會提出此項要求，也無把握一定可以得到同意。
　　在此種情形之下，羅説紐西蘭政府恰在此時向聯合國提了一個外島停火的案子，美國政府相信，安理會如接到申請，將會建議停止攻打外島，如是則反擊也可停止，安理會如做此決定，將逼使蘇聯贊成或否決，假若蘇聯代表中共否決，則等於向全世界證明，他們完全蔑視了憲章第一條有關和平與秩序的規定，也更加強了中共不能進聯合國的理由。因此，現在對中共的禁運措施，將可得到更多國家的支援，如果蘇聯不否決而中共也願遵守的話，那麼外島就可以暫時得到安全，也就不致引發大戰了。
　　羅説美國政府曾就此事與紐西蘭政府秘密商談，新國今年是安理會的一分子，它願意採取主動，提案外島停火。美國政府在經過調查之後，深信新案可嚴格限制在外島停火一節上，而不牽涉到題外的政治案件，美方並準備在聯合國討論此案時，重申協防臺澎之決心。
　　羅説美國政府不知道中國政府是否會支援新案，但希望在共方表示立場之前，暫時保持沉默，美國當然認為在擬議有關“國民黨政府”利益議案之前，未照會“中方”而即採取行動，並不恰當，美方的看法是：此案可以保護“中方”利益，而避免引致美臺皆將認為可悲的後果。
　　張群“秘書長”打先鋒
　　張群此時説他有兩點需要澄清：（一）如果蘇聯否決了新案，後果如何？（二）如果共方接受了新案，等於共方在軍事上的讓步，則他們會要求什麼樣的政治代價？
　　羅氏答稱，（一）外島的情況當與現在一樣，但共産黨國家的國際信譽，必要受損。（二）美國從未考慮任何政治代價，除了國軍不還擊之外，中共在停火後不會有其他好處，新案適用的範圍，絕對只限于外島停火，在決議案中及安理會討論中，絕不討論題外的事。
　　沈昌煥説：他認為中共會利用新案，參與聯合國的運作，這即給他們向全世界代表們做宣傳工作的機會，並可提出整個的“臺灣問題”，而破壞“中華民國”在聯合國中的地位。
　　羅答稱，安理會在討論新案時，邀中共來參加是必須的，因為依照聯合國憲章，與該案有關各方，都應有陳述的機會，但他不同意中共的出現，就會損及臺灣的地位，中共的列席，並不是以會員國的身份，而只是作為“威脅世界和平與安全的有關單位”。討論的內容，只能限于外島，美國政府相信中共如欲擴大討論的範圍，是絕不會成功的。蔣介石乃請藍欽“大使”表示意見。
　　藍説他不敢説有什麼特別的意見，現在主要是在經過充分交談以後，要聽聽蔣介石的意見，不過他可以説杜卿及羅助卿，都時時將臺灣的利害放在心中，他相信蔣介石對新案做仔細的考量是值得的。
　　蔣介石親自出馬
　　蔣介石説他要很坦白地像一個老朋友一樣地給羅卿一個初步的答覆，當然他還沒有對此案做過徹底的研究，稍後他還會有經過考慮的意見，但他可以立刻説，新案的提出是中共的詭計，他知道若干美國親共的機構，也曾提倡類似新案的停火，他列舉了美國共産黨、民主行動黨、工業組織協會及聯合國同志會，他説外島停火與中立化，是達成中共“竊佔”全中國的第一著棋。
　　他説如果我“政府”不反對新案，將甚難向部隊解釋，以為一旦同意，即等於剝奪了他們的任務與目標，相反的，所有期望我們推翻中共政權的中國人，都會覺得我們背叛了他們，蔣介石也懷疑是否能阻止中共把有關中國的其他問題，都提出來討論。
　　蔣介石説，他對於在中國大陸“淪陷”以後，美國政府所給予的援助，十分感謝，可是他也知道，美國的對華政策，隨時會變，所以也在心理上有所準備，我們當然歡迎美國在我們的反共大業中的援助，但如援助停止時，“中華民國”一樣要從事反共鬥爭，他相信到最後，“國民黨政府”終須獨立作戰，所以已打算使用一切資源，獨立作戰到底，他已如此下令外島守軍，不管有沒有第七艦隊的支援。
　　羅勃森堅持條約完全是防禦性的
　　美國助理國務卿羅勃森説，在“國軍”被攻時，沒有人會要他們不反擊，紐西蘭提案的目的就是阻止共軍來攻，新案並未干涉“國軍”抵抗的權利。羅説他深信美國代表團，絕對可以在安理會討論新案時，親共人士會支援蔣介石所提的五個步驟，但他看不出新案怎麼會導致這一連串的步驟，他相信新政府願提此案，絕對是出於善意，迄今嚴守秘密，即使在美國政府中，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絕不能與共産陰謀相提並論。事實上，共方可能會拒絕它，猶如他們會説外島問題，完全是內政問題，聯合國管不著。
　　羅説我們必須了解，在法理上，艾森豪威爾總統若未得國會授權，很難動用美國軍隊，他請求蔣介石仔細考慮代替新案的其他辦法，可能都還不如它。他説艾森豪威爾總統與杜勒斯國務卿，都曾為此思考良久，最後認為只有新案加上中（臺灣）美締結協防條約，才能改善“中華民國”的地位，但協防條約內無法包括外島，而且與美國和菲律賓等國所締結條約一樣，完全是防禦性的，除非雙方同意，不得有攻擊性的行為。蔣介石聽後説，協防條約的締訂的確使他對於新案的評估要重新考慮，但中（臺灣）美雙方宣佈有意締結之舉，應在新案提出之前，如此則新案帶來的壞影響，可以抵消或至少減低，但時間因素很重要，必須要宣佈締約的意願在先。
　　此時已到10時一刻，蔣介石建議休息，以備大家都有機會詳審本案。
　　陳誠唇槍舌劍對羅卿
　　上午11時，蔣介石和美國助理國務卿羅勃森之間的復談開始，地點改在蔣介石的辦公室。
　　臺方的談話人員，加上了“副總統”陳誠及“行政院”長俞鴻鈞。
　　羅助卿説在他看來，主要問題是新案是否優於其他可以代替的辦法，以及是否合乎“中華民國”長期利益，在他起程的那一天，他與杜卿曾找諾蘭參議員長談，他雖然不能引述諾蘭的話，但他深信是同意他上午説的，諾以反共出名，可是表示鋻於目前的形勢，新案實是最佳的辦法。
　　陳誠説，共軍還在炮轟金門，所以“國軍”必須還擊，否則將産生嚴重的士氣問題，羅也表示同意，他已説過無人不許“國軍”反擊，陳懷疑單是一個聯合國的決議案，就可以真正發生停火的效用，如無其他的配合措施，中共必不會遵守的。
　　此時蔣介石插嘴，問是否曾考慮停火的國際監督委員會或檢察團體？羅答稱，如果安理會通過新案，當然不會僅僅是一個議案，安理會會正式要求雙方停火，理由是戰爭已經威脅到國際和平與安全，中（臺灣）方可以等中共表態後，再作反應，美國將設法使安理會會員國將議題限于單純的外島停火，而不是牽涉到臺灣問題。他又向陳重申了上午8時的論點，他説美方當努力不使中共知道他們不會協防外島。而在提出新案的前後，美國會宣佈將與“中華民國”締結協防條約，這就表示美國並未捨棄“中華民國”。在撰擬條約的文字時，似乎比較難以處理的，就是外島問題。不過大家都應了解，除非得雙方同意，即不能採取攻勢行動的明確規定，此項條約絕不能在國會批准。
　　陳誠懷疑停火是否可以成功，以越戰而論，雖然已在日內瓦談判停火，越共卻加強了對奠邊府的進攻。臺軍在外島上是防禦，新案不能阻止中共進攻。外島對“政府”極為重要，必須死守。
　　羅乃問：中（臺灣）方如接受停火，究竟有何損失？如果中共悍然拒絕，他相信“中華民國”在自由世界上的地位必會提升，如果新案不提，則對中（臺灣）方不友好的國家，遲早會提出範圍擴大的議案，可能包括“託管”臺灣在內。新案提出後，即可阻止這類議案，在中共拒絕新案並繼續攻擊外島時，則對臺不友好的議案想排入議程，它的機會就更少了。
　　陳誠説，他預料在新案仍在聯合國中討論時，共軍已製造了另一個“奠邊府”，這將是整個世界的損失。羅答稱，他看不出新案的提出，怎麼會加強中共的能力？他也不懂陳誠所提反對新案的理由。陳繼續説他所關心的，不是反對新案，而是如何真正達到停火，除非事先有充分的防守安排，否則就會有戰爭。
　　羅問：怎麼會呢？陳説：他不認為新案是單純由紐西蘭在搞的，他怕中共已經知道美國無意協防外島。在韓戰時，共方就比美國前線指揮官要先知道美軍不越過鴨綠江的決定，他們知道怎麼來利用這種局面。羅乃問新案究竟會不會對中共友善？他説該案並不要求削弱中方（臺灣）的地位，正相反的，它的目的是加強中方（臺灣）的地位。
　　張群説，如果新案成立之後，不管中共接受與否，美國應即同意與臺締約，包括外島在內。羅馬上説不行，艾森豪威爾總統認為外島不應包括在內，協防臺澎的領土範圍，應以為雙方同意的文字，加以規定。美國已經公開宣佈，任何共方對臺澎的進攻，都等於對美國作戰，但如欲擴大此一范圍，條約就無法得到參議院的批准，新案實是通過安理會而確保外島的一個好辦法。
　　張群説，我方在新案提出時，可以等待中共先作反應，但我方終必須對新案如何投票有所決定，屆時“政府”應對“國內”軍民有個交代，所以必須立刻開始談判協防條約。羅完全同意，他將立刻返美，並建議儘快宣佈“兩國”將商談締約。張乃問宣佈的日期能否在新案提出的那一天，而條約簽字的日期則是在表決新案的那一天；如果真能辦到，則“我國政府”將訓令“駐聯大代表團”與美國代表團合作。
　(本文節選自沈锜著〈我所參加過的蔣介石與美國訪賓的重要會議〉一文。沈锜：浙江省德清縣人，曾任蔣介石英文秘書、臺灣“行政院”新聞局局長、“外交部”政務次長、國民黨中評會主席團主席等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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