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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去在江南

時間:2016-08-03 10:01   來源:中華讀書報

  《青梅竹馬》,毛蘆蘆著,浙江大學出版社2016年1月,21.00元

  江南的春日,常被描繪為草長鶯飛的。讀毛蘆蘆的長篇少年小説《青梅竹馬》,就是在江南的一個冬去春來的時節。小説展現了當代少年的別樣風采,體現了豐富的中華美學精神。

  少年心境,春雨中,初見的青梅和竹馬,一下子就能成為頗有默契的好朋友,難得的緣分。兩人臉上羞赧的表情,提醒著讀者,一份純美的情感,在少男、少女的心頭也草長鶯飛、蔓延開來了。對於這份情感,我可以不避諱地稱之為愛。愛有著豐富的種類和層次,人心所共有。

  驅動著小説向前走的,正是少年主角的心境。一個行走了一輩子的銅匠爺爺,原本註定在此地呆幾天,完成附近人們的銅器修理之後,往往是要永遠地離開這個地方的。但是,毛蘆蘆卻反其道而行之,試圖講述一個讓這個帶著收養棄嬰孫子竹馬的老人,能夠在這兒找到最終的歸宿感。

  針對世俗慣性的最有力的武器,恰恰是無所顧忌、天真爛漫的少年心境。一見如故的默契,讓青梅執著地延宕竹馬爺孫倆的離去。所以才會害怕天黑,害怕天一亮,竹馬就不見了,才會搖著銅片串子,希望在村街上接下更多的活計,好讓他們多呆幾天。

  在中國少年文學中,我們也曾讀到過在一個相聚不久的人身上,傾注了很多情感的少年主角,如細米(曹文軒《細米》)、周君(桂文亞《直到永遠》)等。這種近乎佔有的情感,所針對的也可以不僅僅是人,對母校、對生活過的地方,少年文學中都會有這樣的情感。這是對於過往的留戀、對於當下的認真,因其在少年身上得到了強烈的表現,而成為成人後的情感的一種預演。對青梅、竹馬來説,竹馬爺孫倆的最終落腳是生命的一種現實完滿狀態,並不是似乎是帶有不平等意味的“收留”“照顧”,而是如同失散兄妹的重聚。

  作品中真善美的美學追求,從人物的群像來看,在《青梅竹馬》中,世人的愛在這個幾乎與外部世界、與現代文明少有交往的村子裏,被從生到死、從春到夏“演示”了一遍。愛,是青梅奶奶送的雞蛋,是竹馬爺爺省給孩子吃的蛋花粥,是小孩子弄不清楚的山海爺的愛情。愛也是余重陽對兩個智障弟弟的呵護。小説中的世界,並不是一個無瑕的完美世界,比如呵護弟弟的“大黃蜂”余重陽,就常常以兇橫的面貌示人。

  宗白華認為,對中國古代農人而言,“空間、時間合成他的宇宙而安頓著他的生活。他的生活是從容的,是有節奏的……空間感覺隨著我們的時間感覺而節奏化、音樂化了!”《青梅竹馬》中,小説表層的時序轉換,既與少年的成長節奏合拍,為他們提供了不同的時節在田園間嬉戲、穿梭的空間。時序應和了老人的逝去。但是喂食端午粽,卻讓青梅陷入了有生以來最大的自責痛苦之中。余重陽的解圍,讓青梅明白,老人的死,是人逼近生命長度極限之後的從容離去。

  如果説,《青梅竹馬》最核心的主題是“歸去”。那麼,歸去是歸向生命的終點,歸向春日江南裏愛的陪伴。死亡不是兒童文學的絕對禁忌。熟悉的江南山水、人情,與這天地歲月連接著的生死大礙,聚攏在兒童讀者的面前。《尚書》所謂的長壽、富貴、康寧、好德、善終“五福”,在這部小説中,獲得了呼應。在閒庭信步般的從容生活中,可以妥當地去思考怎樣離開這個世界的問題。宗白華認為,“中國民族很早就發現了宇宙旋律與生命節奏的秘密,以和平的音樂的心境愛護現實,美化現實……”。小説中的老人,都近乎平靜地等待死亡的到府,聆聽著死亡扣門聲。竹馬爺爺躺在毛家廳時,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早已死去的媽媽,他離開人世時的安詳、恬美的微笑,讓青梅覺得死亡不再是陰森恐怖。

  平和的日常生活描繪,成為了平和死亡的鋪墊。在這個似乎與功利社會隔絕的小村子裏,正是對“宇宙旋律與生命節奏的秘密”的洞察,讓人們面對生死有了“平和的音樂的心境”。面對年老與死亡,人們所需要做的,不是恐懼,而是扶助。這樣我們才能理解,村人們面對所有人時所擁有的包容心態。仲呈祥認為,中華美學精神“以生命意識和詩情畫意去觀照自然體悟人生,強調主體與客體、出世與入世的和諧包容,重視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的交融整合”。毛蘆蘆在《青梅竹馬》中對生命逝去的表現,從底子上還是想讚嘆值得我們的心靈歸去的這樣一個體現了豁達的生死觀、願意消融主體客體的界限真心地接納需要落腳的竹馬爺孫的中國江南村落。當下我們談中華美學精神,談的是文化之根,談的是現實心靈的寄託與歸宿,思考的是生從何來,死向何去的問題。縈繞在山川河流間的鄉愁,能夠串聯起的是與中國人的心所吻合的密碼。

編輯:楊真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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