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新聞網/文】
書名:布魯克林有棵樹
作者:貝蒂 史密斯
譯者:方柏林
出版社:如果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0年07月29日
內容介紹:
紐約的布魯克林有一種樹,有人稱它為天堂樹,
是唯一一種能在水泥叢林成長的大樹,
不論種子落在何處,它都能向著天空,努力生長。
這種樹的習性,就像在底層打拼的窮人,
11歲小女孩法蘭西家的院子就有一棵天堂樹。
法蘭西的每個星期六是從去垃圾回收站開始的,
接著,去採買全家要吃的過期麵包,
手頭稍微寬裕時還可以花五分錢買塊發黴的餡餅。
下午,法蘭西會去圖書館借上兩本書,
回到家後,她會在消防梯墊上枕頭、在破碗倒上涼水,倚著樹影獨自閱讀。
透過天堂樹的葉隙,法蘭西可以將週遭鄰居的生活盡收眼底,
這棵樹,讓11歲的她覺得自己就像住在樹上一樣!
法蘭西發誓長大後一定要努力工作,好好存錢,將喜歡的書全都買下。
透過閱讀,法蘭西擁有想像力、握有對未來的希望,
在她的眼中布魯克林的貧窮和黑暗就像在夢裏一樣,
身邊的家人也都有著各自精彩的人生故事──
阿姨西西,結過三次婚,生過十個小孩都夭折,每一位情人都被她叫做約翰、
外祖母瑪麗,雖然是文盲,卻記得一千多個故事和傳説、
外祖父羅姆內心充滿仇恨,常説”我就是魔鬼本人”、
費裏曼姨爹在家裏唯一的話題就是他的馬“鼓手”今天又是如何捉弄他……
雖然,法蘭西有一顆鮮活的心靈,生活在布魯克林畢竟是艱辛的,
母親美麗嬌小有鋼鐵般的意志,但卻偏愛她的弟弟,
父親溫暖迷人,卻沒有固定工作,沈迷於酒精中。
小孩子撿破爛賺取微薄的幾分錢,只能一半自己花掉,
一半帶回家給勉強付得起房租和只買得起過期麵包的父母。
法蘭西的母親希望靠教育讓自己的孩子脫離底層,
然而,生活裏的遽變與困頓讓一切變得遙不可及,
面對坎坷的人生,法蘭西如同院子裏的天堂樹般堅韌,
始終保持著尊嚴和信念,夢想著一個和過去和現在不同的未來,
最終,人生的另一扇大門為她打開!
新書內容搶先看:
許多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前在布魯克林長大的孩子都對感恩節有溫馨的回憶,那一天,孩子們會穿上各式服裝,戴著廉價的面具,四處扮“流浪兒”、四處“捶門”。
法蘭西會精心挑選個面具。她買了個黃色的中國面具,上有薄薄的中式長鬚。尼力則買了個粉白的死人頭面具,面具上的表情咧嘴而笑,露出黑色的牙齒。爸爸最後時刻趕到,給兩個孩子各帶回一個便宜的牛角罐,紅的給法蘭西,綠的給尼力。
法蘭西覺得看尼力化裝簡直是一大享受!他會穿上媽媽不要的洋裝,把腳踝以下的裙擺裁掉,好讓他能走路,後面則臟兮兮地拖在地上。他把報紙疊起來塞在胸前,弄出大胸部;腳上則穿著破爛的鞋子,鞋尖包銅,從裙子下露出來。他怕凍著,還在這一身女人裝上再套一件破爛的毛衣。他就穿著這一身服裝,戴著死亡面具,頭上再斜戴著爸爸不要的舊禮帽;可惜這帽子太大,不肯安安分分地扣在他腦袋上,反而蓋著耳朵。
法蘭西則穿著媽媽的黃色胸衣、艷麗的藍裙子,束著紅色腰帶。她頭上披著紅色頭巾,用頭巾將那中國面具固定住,係在下巴上。天很冷,媽媽讓她再戴上“毛帽”(這是凱蒂自己發明的一個詞,指的是一種毛絨帽)。法蘭西還帶了去年復活節撿彩蛋的籃子,裏面裝了兩個核桃作裝飾。
孩子們出發了。街上擠滿了戴面具的孩子,一個個晃著他們的牛角罐,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有些孩子太窮,連廉價面具也買不起,於是用燒黑的軟木塞把自己的臉塗黑;家裏有錢的孩子穿的是從商店裏買的服裝,有薄薄的印第安服裝、牛仔裝、荷蘭女傭的粗棉服裝。有一些孩子比較馬虎,胡亂找了件臟床單往身上一套就當是化裝了。
熙熙攘攘之中,一群孩子把法蘭西擠到當中,法蘭西便跟大家一起挨家挨戶走動起來。很多店老闆把門關了,不讓他們進來,但是大部分都還是有東西給孩子們。糖果店老闆已經接連幾個星期都在收拾碎糖果,裝成了一個個小袋子,每個孩子來就給一個。他這也是萬般無奈,因為這些小孩子的硬幣可就是他活命的本錢,要是惹毛了他們,大家一起抵制起來不去他店裏買糖果,這可不是好玩的事。麵包店烤了大量的鬆軟餅乾發給這些孩子;社區最大的顧客群就是兒童,他們只會光顧對自己很好的商店,麵包店老闆深知這一點,所以才討好他們。蔬菜水果店送給孩子們的是熟過頭的香蕉,還有半好半爛的蘋果。有一些不做孩子生意的商店門便關起來,或是一毛不拔,還教訓他們一番,説乞討是如何不好。孩子們於是“投桃報李”,把他們的前門敲個震天響,所以才有“捶門”一説。
到了中午一切就結束了,法蘭西對她這一身笨重的衣服也膩煩了,面具也攪成一團(面具是用廉價棉紗做的,重重漿過,在模子裏晾乾而成)。有個男孩把她的牛角罐搶了過去,在膝蓋上一折兩半。尼力鼻子血淋淋地跑過來找她;有個男孩想搶尼力的籃子,尼力便和他打了起來。尼力沒説誰打贏了,不過他除了自己的籃子外還拿著那男孩子的籃子。他們回到家裏,好好享用了感恩節大餐,有燉肉,還有自製麵條。下午,大家便聽爸爸緬懷他童年時過感恩節的往事。
感恩節的時候,法蘭西生平頭一次撒了個精心編造的謊,結果被人識破,從此立志要當名作家。
感恩節前一天,法蘭西班上有個練習作業,四個被選中的女孩要上臺各朗誦一首關於感恩節的詩歌,手裏還要拿一個象徵感恩節的物品。一個孩子手拿著枯乾的玉米,一個拿著火雞爪(代表整只火雞),一個孩子拿著一筐蘋果,最後一個孩子拿著個五分錢的南瓜派,大小有小碟子那麼大。
練習結束後,火雞爪和乾玉米扔進了垃圾桶,老師會把蘋果帶回家。她問有沒有人要那個南瓜派,三十張嘴都在咽口水,三十隻手都想舉起來,但是沒有人舉。有些孩子很窮,更多孩子很餓,但是他們都有骨氣,不肯接受施捨的食物。由於沒有人舉手,老師便讓大家把派扔進垃圾桶。
法蘭西這時候忍無可忍了。那麼好的派怎麼能扔呢?她還從來沒有嘗過南瓜派呢!對她來説,這派只有那些乘坐著華蓋大馬車的人和那些印第安勇士才可以吃的,她太想嘗嘗了。她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謊言,於是舉手了。
“我很高興這派有人要。”老師説。
“我不是自己要。”法蘭西撒起謊來,故意驕傲地説,“我知道有個很貧窮的人家,我想把派送給他們家。”
“好。”老師説,“這就是感恩節的精神。”
那天下午,在回家的路上法蘭西就把派吃了。不知是良心受譴責,還是味道不熟悉,她並不喜歡南瓜派的味道,吃起來味同嚼蠟。下一個星期一上課前,老師在大廳看到法蘭西,便問那個貧窮人家喜不喜歡那塊派。
“他們很喜歡。”法蘭西説。她看老師似乎很有興趣,便加油添醋起來,“這戶人家有兩個小女孩,金色的鬈發,大大的藍眼睛。”
“還有呢?”老師接著問。
“還有……還有……她們是雙胞胎。”
“真有意思。”
法蘭西心血來潮,接著説:“其中一個的名字叫潘蜜拉,一個叫卡蜜拉。”(這其實都是法蘭西給自己不存在的洋娃娃取的名字。)
“她們很窮很窮。”老師説。
“是的,她們很窮,她們都三天沒吃東西了。醫生説,要不是那塊派,她們會餓死的。”
“這麼一小塊派,”老師輕輕地説,“卻能救兩條人命。”
法蘭西知道自己撒了個大謊。她痛恨自己這麼鬼使神差地撒了個彌天大謊。老師彎下腰來,摟住法蘭西。法蘭西看到她的眼裏有淚。法蘭西崩潰了,悔意如潮水般湧來。
“這都不是真的。”她坦白承認,“我自己把派吃了。”
“我知道是你吃的。”
“您別寫信到我家。”法蘭西央求,想到那個地址並不是她真正的地址,“每天下午放學,我會留下來……”
“你有這麼好的想像力,我為什麼要懲罰你呢?”
老師和顏悅色地向她解釋了謊言和故事的區別,説人們説謊是因羞愧或怯懦;而故事則是現實的提煉,只是説故事的時候並不是按照實際情況描述,而是按想像中的情況講述。
聽老師這麼説著,法蘭西如釋重負。後來,她就養成了説話誇張的習慣,遇事她不如實敘述,而總要加油添醋一番。凱蒂對她這個習慣非常擔憂,常常警告法蘭西有一説一,不要天花亂墜。可是,法蘭西無法將事情原原本本、不加修飾地敘述,她非得添加點什麼不可。
凱蒂自己其實也喜歡在描述中增添色彩,而強尼更是活在半幻想的世界裏面,可是他們都壓抑孩子們的這些傾向。或許他們有好的理由;或許他們知道,自己的想像不過是給貧窮、殘酷的生活增添了些許瑰麗色彩,讓他們可以承受下去。凱蒂心想,要是沒有這樣的想像,他們的頭腦或許會更清晰些,能夠面對現實、看清現實、厭惡現實,然後想法子改善現實。
法蘭西總是記得那位好心老師的一席話。“你知道,法蘭西,或許有人會説你説的這些都是可怕的謊言,因為你的話不符合人們心中的事實。以後,你要跟人講一件事的時候,要如實敘述;可是寫的時候,你就可以寫成你理想中的樣子。説話説實話,寫故事靠想像,這樣,你就不會將二者混為一談了。”
這是法蘭西聽到過最好的建議。真相和想像在她頭腦中混成一團(其實哪個孤獨的小孩不是這樣呢?),她有時候無法正確分辨。不過,老師這麼一説她便豁然開朗了,從此以後,她會把自己的一些觀察、感受和經歷寫下來,寫成一個個小故事。最後,她也可以如實説話,只略帶一些發自本能的渲染。
法蘭西發現可以用寫作當作宣泄的那一年,她十歲。她寫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寫故事讓她厘清了現實和想像。
如果她沒有找到寫作這個出口,她長大以後,或許會成為一個滿嘴謊言的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