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留影]畫壇怪傑張大千傳奇（完）（2003.40)

  
　　同畢加索論道

　　1956年7月28日，張大千夫婦在法國巴黎拜訪世界著名繪畫大師畢加索。

　　畢加索在自己的別墅接待來自東方的同行。落座後，畢加索未加寒暄就從裏屋抱出5冊畫本來，每冊約有三、四十幅畫，一齊放到張大千面前請他欣賞。張打開畫冊一看不禁愕然，原來全是畢加索用毛筆繪製的中國水墨畫，題材主要是花鳥魚蟲，其筆觸和風格都是模倣我國畫家齊白石的。張大千暗自驚訝，名滿天下的西方現代派藝術大師為什麼要花這麼大精力去學習古老中國畫呢？

　　畢加索見張大千納悶的樣子笑了，表情懇切地説：“這是我倣貴國齊白石先生的作品，請張先生指正。”張大千先按東方習慣禮貌性地説了一番恭維話，然後不客氣地説了自己的看法，表示“先生所習中國畫，筆力沉勁、構圖新穎，但是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不會使用中國的毛筆，墨色濃淡難分”。畢氏聽後很感興趣，將椅子搬到張的對面坐下來專注地聽。張大千指出，中國毛筆與西方油畫筆完全不同，它剛柔相濟、含水量大、曲折如意；“善使用者，‘運墨而五色具’。墨之五色，是焦、濃、重、淡、清。中國畫，黑白一分，自現陰陽明暗；乾濕皆備，就顯蒼翠秀潤；濃淡明辨，凹凸遠近，高低上下，歷歷皆入人眼。可見，要畫好中國畫，首要者要運好筆，以筆法為主導，發揮墨法的作用，才能兼具五彩”。接著，張大千又簡述了中國畫重寫意、不求形似的宗旨。

　　畢加索聽後未表態好像在回味思索著什麼。然後他又請張大千寫幾個中國字看。張未推辭提起桌上一支日本制毛筆一揮而就，寫了“張大千”3個字。畢加索仔細端詳了一番未置可否，突然説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話：“我最不懂的是，你們中國人為什麼跑到巴黎來學藝術！”張聽後，吃了一驚以為翻譯有誤，請畢加索解釋一下。後者將手在空中用力一劈，激烈地説：“巴黎是一座藝術墮落的城市！連整個西方、白種人都沒有藝術！”張聽稱太客氣了，然而畢氏忽地站起來，提高了聲調説：“在這個世界談藝術，第一是你們中國人有藝術；其次為日本，日本的藝術又源自你們中國；第三是非洲黑人有藝術。除此之外，白種人根本無藝術，不懂藝術！這麼多年來，我常常莫名其妙，為什麼有這麼多中國人乃至東方人來巴黎學藝術！”他目光直視張大千，“這豈不是舍本逐末嗎？遺憾，遺憾！”

　　這一席發自肺腑的話使張大千異常激動，在異國的土地上聽到舉世聞名的藝術家對自己祖國藝術的崇高評價使他興奮。畢加索又表示，中國畫真是神奇，齊白石先生畫水中的魚兒，沒用一點顏色、一根線去畫水，卻使人看到了江河，嗅到了水的清香，真是了不起的奇跡！突然，畢加索兩手叉腰，聲調低沉地説：“中國的墨竹蘭花，是我永遠不能畫的。”這哪像某些人所説的不可一世、傲慢的畢加索！接著畢加索又一字一句緩緩説道：“我很想去中國，但是我老了，我再也忍受不了藝術上新的強烈地震……。”

　　臨別時，畢加索送給張大千夫婦一件禮品——一幅他用獨特手法畫的《西班牙牧神像》。回去後，張大千也回送給畢氏一幅畫，因為畢加索説他不能畫中國的墨竹花卉，所以特意送了一幅《墨竹》圖。

　　5000隻牛耳毛與8支筆

　　1966年，張大千派人到巴西一座牧場去洽談一筆買賣——購置上千隻牛耳毛。

　　西班牙籍牧場主一聽張大千使者的來意，驚奇地睜大了眼睛。原來，張大千要在2500隻牛的耳朵內各取一撮牛耳毛，而且要3歲口的，這就整整需要5000隻牛耳之毛！儘管來人反覆説明是用來製造中國毛筆的，但怎麼解釋他也弄不明白。牧場主甚至懷疑這是個陰謀，雖然張大千的大名他聽説過，而且中間介紹人也是值得信賴的。但張大千派來的人很有辦法，為了不辱使命巧舌如簧，施展自己的公關本領進行遊説，加之張大千齣資不低，這筆交易利潤誘人。最後，終於説動牧場主，叫手下趕出2500隻牛，剪取5000隻牛耳毛賣給來人。成交後，上稱一約份量，這批牛耳毛總計約重1公斤。

　　然後，將這批寶貴的稀罕物空運到東京，請日本著名的神田玉川堂筆店製成繪畫毛筆。製作過程中又經精挑細選，去粗取精，最終做成了8支毛筆。按照張大千的安排，將這彌足珍貴的高價筆中的兩支送往巴黎贈給畢加索。因幾年前他們會面時，張發現畢使用的毛筆品質不佳，曾答應送他幾支好筆；另兩支，張大千特地託人轉送祖國大陸的好友謝稚柳先生。

　　遺物捐給社會

　　張大千晚年一直掛念著祖國大陸的親朋故交。每逢大陸客人到臺灣，張大千總是托他們向大陸親友問候、贈送字畫等禮品，有的好友生病住院，他就派晚輩代他前來探望。一名美籍人士曾攜帶一包成都平原的泥土給張大千，當時張手捧故鄉泥土熱淚盈眶，將其恭敬地供奉在先人靈位之前。

　　1983年4月2日，一代著名國畫大師張大千病逝于臺北市“榮民總醫院”。張在祖國大陸的生前好友吳作人、劉開渠、劉海粟、葉淺予、李苦禪、謝稚柳、黃永玉等人分別或聯名向張的家屬發去唁電，表示哀悼。

　　按照張大千生前遺囑，將其所居“摩耶精舍”捐給有關文化機構——後改為“張大千紀念館”；將其一生所收藏的古字畫捐贈給臺灣“故宮博物院”，其中包括名畫69件、書法6件、奇石4件及筆墨硯等文物。這些文物都是無價之寶，其歷史價值難以估算。歷代名畫中，有隋唐6件、五代8件、宋代23件，均屬稀世珍品。僅其中一幅宋代董源的《江堤晚景》，就是張大千在抗戰勝利後用500兩黃金及20幅名家字畫換來的。 （王成聖 康僑）  

（本文係由《中外雜誌》月刊1997年10、11月號王成聖所寫《畫壇怪傑張大千》及1998年11、12月號康僑所撰《張大千的愛情世界》改編而成）

《臺灣週刊》2003年第4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