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誠戎裝照。
2014年11月,孔誠在家中接受本報記者採訪。
逝者 老兵不死 只是凋零
親歷了“皖南事變”突圍戰,冒著槍林彈雨將首長安全護送到駐地;電影《渡江偵察記》的原型就來自他所帶領的29軍86師東線突擊團256團……這個身經百戰、戎馬一生的英雄叫孔誠,一位新四軍老戰士、原四川省軍區副司令員。
8月20日,還有40天就將迎來百歲生日的孔老,在成都因病去世。就在此前一個月,躺在病床上的他,還通過口述的方式記錄了他帶領“海空雄鷹團”與日軍抗戰的激情歲月。“他最大的心願,就是把這種堅韌不拔的精神傳遞下去。”孔誠的大兒子孔解放説。
老兵病逝在百歲生日前夕
8月21日,成都永豐路一幹休所內,陸續有人從甘孜、重慶、南京等地趕來悼念孔老。一天前,99歲的孔老因病在醫院去世。“再過40天,就是他100歲的生日了,我們正在籌劃給他好好慶祝一下,沒想到,最終沒等到這一天。”看著靈堂正中父親身著軍裝的遺像,大兒子孔解放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早在2013年,老人的身體就亮起了紅燈。“當時被查出肺癌,醫生説只有3個月時間,考慮到父親年齡大了,取保守治療。”孔解放説,父親一向樂觀,再加上喜歡鍛鍊,從鬼門關挺了過來。而去年初,孔老又被查出患上了肝癌。“從6月初,他的病情就加重了,一直住在醫院裏。”
躺在病床上,孔老還時常向子女們説起昔日戰場上的一幕幕。就在不久前,老戰友饒惠譚的兒子發來了一張照片——“海空雄鷹團”榮譽室內展出的一份該團歷任團領導序列表,“孔誠”赫然在列。
“雖然當時他的身體很虛弱了,他還是通過口述,讓我記錄下當時作戰的一幕幕。”孔解放説,最近幾年,父親眼睛越來越不好使,但他卻停不下筆,“他説想對後人有個交代,把革命軍人堅韌不拔、誓死保衛祖國的精神傳遞下去。”
電影原型《渡江》改編自他的團
孔誠的革命故事,一時半會兒説不完。
1917年10月,他出生在湖南瀏陽一貧農家庭。16歲時,他在父母的影響下,參加了少先隊,站崗放哨,監視反革命分子的行蹤。1935年,他在平江黃金洞參加了紅軍,成為紅軍16師47團5連的一名戰士。
之後的數十年,孔誠在槍林彈雨中度過。車前戰役、慶陽戰鬥、興化戰鬥、渡江戰役……孔老都奮戰在前線,多次命懸一線。
電影《渡江偵察記》中,百萬雄師過大江的場景讓人感到震撼。“整個情節,就是根據29軍86師東線突擊團256團的事跡改編的,而父親就是這個團的時任團長。”孔解放説。
1949年2月,剛打完淮海戰役,部隊就接到了“打到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的命令。256團負責打通東線突擊集團軍的渡江通道,掩護東線大部隊渡江。經過幾天的偵查,終於在江陰長山的東山腳下發現了一條敵人沒有佈防的小路。
4月21日,團裏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孔誠帶著,偷渡長山,另一路由三營正面強攻石牌港。由於潮水很大,船隻無法靠岸,孔誠一行人跳入水中涉水上岸。那一次,他們把守軍打了個措手不及,在自身無一人傷亡的情況下,殲滅制高點5個碉堡,生俘敵人16人,還抓了一個副連長。偷襲得手,3顆信號彈一發,全團開始渡江總攻,成就了“渡江模範連”的美譽。
捐贈軍刀曾是活捉日本少佐的獎勵
2005年8月15日,抗日戰爭勝利60週年,孔老向四川省博物館捐贈了一把指揮刀。這把刀的背後,有一段熱血激昂的故事。
1939年秋,時任新四軍老一團偵察連連長的孔誠,奉命率二班戰士到安徽青陽縣木鎮日偽據點附近伏擊,並了解敵情。
這一次,孔誠率領的將士們又打了漂亮的一仗。據點內的日本少佐軍官三本純一郎被孔誠活捉,其身上的手槍和指揮刀一併繳獲。繳獲的物資全部上交後,上級領導特地將從三本純一郎身上繳獲的戰刀獎給了立下二等功的孔誠。
隨後,這把戰刀一直跟隨他經歷了解放戰爭、抗美援朝、60年代的平定叛亂,直到他轉到四川安家、娶妻生子,靜享幸福晚年。“父親時常看著這把刀沉思,有時還會感嘆:‘不知這上面沾了多少同胞的鮮血。’”孔解放説。
平時,孔老總愛和後輩們提起自己和戰友們的崢嶸歲月。“現在祖國強大了,不能忘了這一切是怎麼得來的。”這是孔老常説的一句話。去年9月3日,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週年,孔老因身體原因未能前往北京參加閱兵儀式。那天,他早早地守在電視機旁,當《保衛黃河》的歌聲響起時,他滿是皺紋的手撫摸著胸前的勳章,眼眶濕潤。
嚴於律己不搞特殊吃飯交伙食費
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在生活中,孔老也一直是一個嚴父的形象。
雖然有個“位高權重”的父親,但孔小進坦言,自己從小並沒有優越感。“母親總是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衣服,我們的衣服都是老大穿了老二穿,一個一個往下傳。”排行第五的孔小進常為此“抱怨”。
“五幾年的時候,組織上給父親配了車,但我們從來沒坐過,從分區大院到縣城去上學,走路要走一個半小時。”當時,對於只有幾歲的孔解放來説,並不能理解甚至有些埋怨父親的做法。
孔老曾經的部下、曾任康定軍分區(現改為甘孜軍分區)作戰參謀的贏世倫回憶,孔老從不為自己牟私利。“三年困難時期,他長期堅持在機關食堂就餐,走訪基層堅持吃飯交伙食費。他也要求家屬自己開荒種菜、挖野菜,不能到食堂或後勤去要任何東西。”贏世倫説。
退休後的孔老,和普通的老頭兒沒什麼兩樣。吃著粗茶淡飯,每天都要走上幾公里。“有一次我們坐地鐵,在省體育館下車,我説打個車回去,他不幹,一定要走回去,説這樣既節約又環保。”當時,孔老已經95歲,從省體育館到永豐路,2公里的距離,他走走停停,花了40分鐘自己走完。華西都市報記者吳冰清攝影楊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