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文學史事件的海子之死,逐漸被不少人追述為向詩歌獻祭、“殺身成仁”式的文學行為,並在各種猜測、引申、變形後,被賦予了世人對文學精神的浪漫幻想。
---------------------------------------------------------------
1989年3月26日,中國政法大學教師查海生在山海關附近臥軌自殺,這一天他剛滿26歲。從查海生到海子,從北大寒門學子到中國詩壇王子,他的生命軌跡短暫而絢爛,還未及命運跌宕便戛然而止。二十多年後,海子之死早已成為當代文學史上的一樁公案,坊間眾説紛紜,後人各方評説,似乎也未能完全弄清海子自戕的原因。
不過,作為一個文學史事件的海子之死,逐漸被不少人追述為向詩歌獻祭、“殺身成仁”式的文學行為,並在各種猜測、引申、變形後,被賦予了世人對文學精神的浪漫幻想。詩人海子也在這個過程中漸漸被神化,最終登上了“詩歌王子”的神壇,成為當代詩人、文藝青年們的精神偶像。在每年3月下旬,各種方式的紀念海子的活動都會陸續出現,有人搞詩歌沙龍、朗誦會,也有人回到海子故居追憶、拜祭,甚至有人“重走海子路”,搞一番模倣海子臥軌的行為藝術。
在海子離開27年後,中國社會面貌、文化生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海子當年為之癡狂的詩歌,經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以降的商品經濟大潮衝擊,社會關注度也迅速下降,詩人早已不再是輿論追逐的明星。“詩人賣詩”“詩人乞討”等事件層出不窮,似乎“詩歌已死”如同“純文學已死”一樣,成了時代宿命。但是,與唱衰純文學的論調相反,現在依然有許多青年熱愛詩歌,依託于高校、媒體、出版機構的詩歌類活動依然有不少受眾。尤其在繁重的都市生活壓力面前,讀詩、寫詩似乎又成了一些人尋求心靈寧靜的途徑,海子的“詩歌門徒”始終存在。
在這樣巨大的反差下,海子的形象逐漸被複雜化,紀念海子也成了不同人編織各異話語的渠道。有人在談海子時附加了對故去的文學、政治歲月的懷戀和想像,有人則追捧著“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心靈雞湯式解讀,面對這些頗為吊詭甚至是滑稽的現象,若海子泉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感想。
“大風從東吹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你所説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追求太陽足跡的海子最終與成就他的時代一同消失。“詩歌熱”的文學黃金年代,依然令世人“唸唸不忘”,因此,海子之死被解讀成告別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告別文學理想主義歲月的標誌性符號,進而推演出各種隱喻與聯想,這是可以被理解的。不過,紀念海子不能神化海子,更沒必要訴諸話語的狂歡、極端情緒的宣泄,將海子之死祛魅,重返對詩歌的純粹信仰,或許才是對逝去詩人的最好紀念。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