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蘋果上的缺口:初戀女友講述喬布斯的三段人生

時間:2015-10-15 13:26   來源:搜狐讀書

  創造力提升

  對我和史蒂夫來説,高中的操場就像我們的第二個家,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解釋我們決定在霍姆斯特德高中校園裏吃致幻劑的原因。我們當時肯定無知又自大,以為這是個好主意,可我們也很幸運,學校的操場很大,從大街上根本看不到裏面,而且到了週六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已想不起我們是怎麼得到致幻劑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藥是我拿來的,因為史蒂夫此前從未沾過這東西。我隱隱記得我從口袋拿出兩粒帶包裝的致幻劑給史蒂夫看,心想我們或許可以分食一粒。不過我倆都不願意這樣,於是我們連包裝紙一起,一人吞掉了一粒藥。然後,我們開始等待。

  我們坐在人文館兩層建築的樓梯井上,頭頂上是連著圍墻的屋頂,心中充滿激動和期待。至少我是極度興奮的。這是史蒂夫的第一次,儘管他有很多大膽的理論,可在我們等著藥物起效的時候,他看來有些害怕。然後他突然開口告訴我,要是他“行動了”,我就得叫他“不要擺架子”。他把“擺架子”這幾個字説得特別有莎士比亞味道。我心想這也太誇張了,但聽來很動人。可緊接著他就説他特別希望我能練習一下怎麼説“不要擺架子”這句話,這樣我就能準備好去處理“那事”。準備處理什麼?我壓根兒就不明白他在説什麼。這些話既奇怪又令人尷尬,可他一臉的認真,我只好依他。

  “不要擺架子!”我説。

  “不對!你得説得更堅定一點。”他很認真。

  “好吧,”我説,“嗯嗯 不要擺架子!”

  還是不行,對他來説我的語氣還是不夠堅定。

  “不行!”他的聲音大了起來。他已經對我不耐煩了,卻還在儘量保持禮貌。“再來一遍。這很重要。要是你的口氣不能再強硬一些,你根本不能阻止我。”

  阻止什麼?我哈哈大笑,心裏卻很擔心。他的行為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在我做了第三次嘗試之後,他忽然站起來,自己演示了一遍,還竭盡全力給我解釋:“不對!你得這樣説才行,你得説得更有力道!”然後他伸出胳膊,大叫道:“不——要——擺——架——子!”

  老天!我已經盡全力了,可整件事看起來簡直滑稽透頂,我不禁笑了出來。可史蒂夫沒笑,他盯著我,反覆強調一句話:“要説得和真的一樣!”他皺起了眉頭,“快點,快説呀!”雖然我盡了力,可還是很快就笑得東倒西歪,根本不可能用堅定的語氣説出一個字。練習以後我不僅沒改進,反而更糟了。

  在我看來,史蒂夫太可愛了,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而且,對於我顯然無法理解的問題,他居然這麼認真,這使他的可愛程度又增添了幾分。就在我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的時候,我意識到致幻劑已經起作用了。

  “嘿,開始了!”我叫道,“你好極了!”

  很久很久以後,我在史蒂夫結婚後去探訪他,我們的女兒麗莎當時大約十三歲,而史蒂夫的兒子雷德還是個待在小推車裏的嬰兒。在他的帕洛阿爾托的房子外面,我們正要去散步,史蒂夫毫無預兆地開始批評我,他的話難聽極了,而且荒唐透頂,就像一挺機關槍向我掃射。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而且太可怕了,他的大意就是説我做人真是徹底失敗,我聽後只覺得透不過氣來。不管這樣的行為出現過多少次,你都沒法為之做好準備。我沉默不語,史蒂夫的妻子勞倫對他大叫,叫他別再説了,就連她也為我憤憤不平。回想史蒂夫第一次吃致幻劑的那一天,他害怕的就是這個嗎?他肯定知道他有這種類似圖雷特氏綜合徵(以不自主的多發肌肉抽動和猥褻性言語為主要臨床表現的原發性錐體外系統疾病。——譯者注)的行為。現在我才明白,他當時有多清楚他自己的情況,卻還極力掩飾,我感覺有些傷心。

  可在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史蒂夫意識到不會發生可怕的事情,於是他放鬆下來,開始驚嘆,而且不再擔心。接下來的九個小時我倆都在一起,玩、聊天,凝視對方的臉,一會兒哈哈笑,一會兒又裝嚴肅。他拿他自己和我開玩笑,逗我笑,引發我思考,真是有意思極了。服了致幻劑,我們又如此相愛,所以一切都變得閃閃發光,震顫人心。我們的吻濕濕的,那種感覺非常特別,接下來,我們同時融入了彼此,一切都變成了粉紅色,飄浮起來,我們觸摸睫毛,去體會觸摸時的感覺。一切都無從隱藏,沒有恐懼,沒有障礙,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然而,太陽緩緩地穿越天空,傍晚,我們的肚子開始咕咕叫,這才意識到我們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了。後來,我們從人文館大本營出發,去了斯特林和霍姆斯特德拐角的一個果園(很遺憾那個果園現在不在了),摘了些杏吃,這是我們唯一吃過的東西,可這已經足夠了。

  那天,我們只做了一些新戀人都會做的事,而這卻勝卻無數。那天晚上,致幻劑引起的強烈感覺開始逐漸消失後,我們便分手各自回家了。那之後的週一,史蒂夫在學校裏特別興奮地告訴我,吃了致幻劑後,他可以感覺到胃黏膜。他真是興奮到了極點。我看得出來,這對他來説意義重大,雖然我不太能理解。

  在我們第一次吃致幻劑之後,史蒂夫和他的一些朋友在聖克魯茲木板路公園又吃過一次致幻劑。他告訴我,這樣做他能享受到無窮樂趣,所以想和我再試一次。我覺得他是喜歡在迷幻狀態下坐摩天輪,這樣看下面的人群和月光下浩瀚的大海會很有意思。然而,對我來説,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現在我可以肯定地説,沒什麼比在遊樂園裏吃致幻劑更可怕的事了。我只願意躲到暗處,等待藥力慢慢散去。我們真的去坐摩天輪了,可我害怕極了,只能死死抓住側面的欄杆,然後再抓著史蒂夫,盼著這一切快點結束。那是我這輩子坐過的最漫長的一次摩天輪。

  我和史蒂夫決定離開木板路公園,可他顯然無視自己當時的狀況,偏要開車,而我則癱倒在了車門邊,他這才放棄。那之後,我倆就在聖克魯茲木板路公園邊上擠作一團,在沙地上坐了好幾個鐘頭,看著對方,嘻嘻哈哈地笑。一直到了晚上,致幻劑藥力才逐漸消失到可以安全開車的程度。

  在那裏,我們沒有事情可做,個性層層剝離,看著史蒂夫可愛的笑臉,我明白到自己是多麼純粹和深刻地愛著史蒂夫,而他也是多麼純粹和深刻地愛著我。這樣的愛情不同於我以往所了解的一切。那幾個小時過得如同在翻看一本書。我幾乎説不出話來,生命的河流在我們之間流淌得那麼快,以至於我想不起該説什麼,我們只是凝視著彼此的眼睛,而史蒂夫一直在講笑話,直到我告訴他我感覺好些了。我們沿著海灘去了北邊,找到一塊面積很大的海灘。我們在那裏鋪好睡袋,距離海水很遠,免得我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被海浪包圍。我們一起躺下,史蒂夫蜷縮在我身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我睡不著,睜著眼睛躺了幾個小時,他的呼吸聲和波濤聲一直在撫慰著我。

  那個時刻成為了我這一生中最深刻和永恒的幻象之一。在致幻劑的殘留影響下(這是服食致幻劑後最舒服的一個階段,因為所有的壓力都消失了,就連最簡單的呼吸都能帶來純粹和奇妙的快樂),我經歷了一場清醒的夢境,在這個夢裏,我看到了很多透明發光的鐘,它們懸挂在數十億英里高的蒼穹中,一起發出叮叮噹當的聲音。一連好幾個小時,我看著那些天空裏的鐘塔,耳畔回蕩著叮噹聲。每一次潮水湧來,那聲響便響徹我的體內,在我眼中,那色彩和聲音成了一個巨大的統一體。以前,我都是靠感官去感受,而那夜之後,我總是可以看到聲響,聽到顏色,感覺顏色、形狀和聲音聯結成了一個巨大的整體。隨後我相信,那個鐘的幻象來自我們融合在一起的意識。我至今仍然這樣認為。

  吃了致幻劑後的感覺就像來到山頂,看到一幅可以改變命運的景象。一旦體會過了,那景象就永遠不會消失。(即便消失了,也只是因為你已將之超越,或是某些更為致幻的東西將之包入其中。)服用致幻劑之後,你甚至不知道你的整個生命是否已經圍繞著那爆發性的頓悟時刻而重組。頓悟歷來如此,要花費很多年才能搞清楚。如果不是帶著某種神聖的意圖來服食致幻劑,就會變成一次魯莽的騎行,若是帶著崇敬之心,就將進入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未知領域。對年少的我們而言,致幻劑是類似諸神火種的東西,可以力挽狂瀾,它打開了門,門內有至關重要的認知,而且這門永遠都不會關閉。説實話,一個人的命運絕對會因致幻劑而改變。

  史蒂夫服用致幻劑後有何體會,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把麻瓜變成絕地武士,我也不知道。我覺得致幻劑可以提供絕妙的宗教體驗,可它並不能代替修行。史蒂夫後來公開談論過致幻劑的妙處,因此我覺得他認為致幻劑給他帶來了非常重要的變化。可我認為我們兩個人都並沒借助致幻劑度過十九、二十歲,直到我們已經開始承擔成年人的責任。

  最重要的是,我認為致幻劑的氾濫在某種程度上響應了核彈。拉姆達斯後來説,通過打坐靜修,我們可以進入更高的境界(他還説打坐靜修要比藥物帶來的體驗更穩定,更持久)。而我卻覺得,致幻劑與那個時代非常合拍,從某種程度上來説就是一種強烈的慾望,想要把這個世界帶進一種全新的視野中,這種視野以生命而不是死亡為本。以當今的標準來看,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運動貌似有些天真,但正是因為這段時期,我們如今的這個複雜且高度發達的國家才會充滿生氣。

  交友心理治療小組努力讓男人痛哭流涕,讓男人和女人互換角色,使他們在生活裏和兩性關係中變得更加真誠。各種各樣的草根團體之所以成立,都是為了打造一個更人性化的世界。在人群中呼吸並積聚力量是一個更疊過程。這創造出了一套有關思考、幻想、藝術和科技的新方法,有助於開發出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女權主義、黑豹黨、人類潛能運動、反饑餓計劃、音樂劇《頭髮》 所有這些點亮了一道全新的地平線。亨特湯普森提出了一句著名的口號:“當現狀變得古怪,古怪也就成為了正面事物!”這句話的意思是,只要人們有勇氣,有思想,有意願,任何人都可以創造不同。許多人確實這樣做了。

  史蒂夫看過亞瑟珍勞夫所著的《原始的吶喊》這本書,他給我解釋了致幻劑和原始吶喊是如何打破和釋放積聚的童年心理創傷的。“如果我們體會到了最為深刻、未被滿足的需要,”他告訴我,“我們就能釋放受阻的情感,更為美滿地生活。所有人都能做到。”他説,珍勞夫之所以能夠得出原始吶喊這一套方法,是因為他的一個病人因為一場戲劇演出而苦惱不已。在劇中,這位病人飾演一個帶著尿布的人,一邊走來走去一邊喊:“爸爸快回家!媽媽,不要走!”演員喊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居然真的在舞臺上嘔吐起來。

  漸漸地,我也領悟到了釋放心理創傷背後的道理,我想像得到史蒂夫解讀這一道理時的情形。他説,按照珍勞夫的理論,致幻劑引發了大量幻覺,其實就是通過頭顱後方髓質內某種生物心理機制把心理創傷從身體裏快速釋放出來産生的結果。我想像著沸騰的茶壺裏冒出水蒸氣,蒸汽穿過髓質,起初形成了一個小洞,洞越變越大,神經衰弱從洞裏釋放出來,轉變成影像,接下來,影像在稀薄的空氣裏消失于無形。“只是,在服食致幻劑的情況下,”史蒂夫説,“神經衰弱必定會復發,可如果通過原始吶喊,就可以得到充分體會,並將神經衰弱徹底解決。”

  史蒂夫闡述了好多次珍勞夫的觀點:父母不愛他們的孩子,遺棄孩子的方式有很多,這就會給孩子造成各種形式的心理創傷,並且這種創傷將永久存在。我和他一起聊過很多次這個話題。討論這樣的話題如同在進行禮拜儀式,他在敲薩滿鼓,通過重復來創造和擴展某種有影響力的觀點。這個觀點主張可以恢復神聖的純真,主張一切都可以恢復,都可以重新來過。最後,我接納了這個觀點,它永遠地改變了我的基礎性概念。在我看來,史蒂夫最大的心願肯定就是恢復那些因為被父母遺棄而失去的東西,不過這是一個很有意思又富於傳染性的觀點,讓我可以觸及我那擁有無限可能的潛能。“潛能”本身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美學標準。

  史蒂夫比大部分人更早意識到食物可以被用來發揮人的潛力,消除神經症,發展意識。阿諾德埃雷特的書《非黏液飲食治療學》讓他把相關的想法付諸實踐,所以很多年裏他的身體都很好。埃雷特的書是二十世紀初的奇特佳作之一,這位作者是個怪才,至今依然擁有大批擁躉。事實上,埃雷特還被認為是當今生食和超級食品運動的教父之一。埃雷特提出,通過非黏液飲食,人們可以清除阻塞在體內的情感障礙,讓自身的身體、情感、精神和靈魂變得更加透徹,享有更高層次的四位一體。史蒂夫會説起埃雷特的治愈良方,也就是不再吃肉、奶酪和糖。他是這麼解釋的:痊癒是身體的本能,但你必須停止食用那些不好的食物。史蒂夫告訴我:“通過食用那些真正的食物,比如蘋果或蔬菜色拉,你的身體自會知道什麼時候吃飽了。但若是吃垃圾食品,身體所具有的智慧就辨認不出營養素,也就無法告訴你該在何時停止吃東西。”我很喜歡他的解釋,並且認為這是更深層次的資訊。

  史蒂夫還解釋過其他人體化學理論。在認識他的前一年,我發現了咖啡的妙處,咖啡真正改變了我的生活,因為咖啡因讓我可以集中注意力,這有助於我克服多動症和誦讀困難,因為這些病症,我以前每次讀書都超不過二十分鐘。在我沒有告訴史蒂夫我的這段歷史的情況下,他便對我説,醫生給患有多動症的孩子吃安非他命,以此過度刺激他們的神經系統,以便讓他們安靜下來。我心想,就是因為這一點,咖啡才能延長我的閱讀時間。我太尷尬了,所以沒有告訴他,以前沒有咖啡因的幫助,我閱讀起來可謂困難重重,而我再一次對他對這個問題的回答讚嘆不已。後來我問一位醫生史蒂夫的話是否正確,那位醫生皺皺眉,不過他告訴我史蒂夫説得不錯,至少説對了一部分。

  史蒂夫是個問題解決達人。他經常會解釋某個問題,然後向我展示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這並非有意為之,更像是他的一個習慣。他能夠找出事情的脈絡,而且駕輕就熟地將那些事和我的世界聯繫在一起,這讓我稱羨不已。那時候,對於食物、醫療、學習障礙和治療方法,他似乎有一份觀點清單,而這些觀點幫助他開啟了無限的可能性。現在看來,那些觀點似乎非常接近被稱為自然法則的哲學原理。然而,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是個該死的大傻瓜,我懷疑那些答案並不如他説的那麼有層次、那麼複雜。但史蒂夫一直在尋找優雅的簡單。

  我記得有一次他説迪倫的一首歌大聲道出了全球性的權力濫用問題。他説,那些有權有錢的人會創造出各種環境,讓人們不知所措,辛苦勞作,生活貧困,捲入混亂的戰爭,這樣他們就不會去注意那些真正破壞他們生活的東西。我還記得,有一次史蒂夫告訴我,可怕的財富積累手段被用到了那些最無力承擔的人身上,每每到了這種時候他都表現得異常沉默。這個説法對我産生了深遠影響,不僅因為我一直想要理解權力濫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還因為在説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他非常坦誠,而且條理極其分明。

  不論史蒂夫的見解有多麼深刻,這些見解都很悲觀,令人擔憂。一天,我在幾個月前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地方見到了他。他剛剛上完科學課,便説起在進行行為研究時,他們用老鼠做了實驗。“要是只給小老鼠一個正反饋,”他説,“這只老鼠就能學會一個竅門。要是只給它負反饋,它也能學會一個竅門。可要是既給它正反饋又給它負反饋,它就會發瘋!”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若隱若現的得意笑容,就像他要把這個資訊存起來,留待以後再用。

  史蒂夫的世界與我的完全不同。他的世界由鮑勃迪倫、約翰列儂、莎士比亞、科學、數學和對我來説很是陌生的各種心理學理論組成。我則對科幻小説和魔幻現實主義有著永不枯竭的興趣。對於夏加爾畫作中的美妙場景,比如浮動的人類、婚禮、村莊、兔子和其他動物,我傾心研究。我鍾愛倫勃朗作品中深刻的金色共鳴和表現世俗的社會現實主義,也很喜歡十九世紀俄國畫作中充滿熱忱的真誠。我聽星船合唱團、傑叟羅圖樂隊、萊昂納德科恩、瓊尼米歇爾和慈悲管弦樂團的電子小提琴,此外,我和史蒂夫一樣,也聽約翰列儂。

  是史蒂夫讓我知道了“反傳統一代”詩人。他對他們的文學和超然態度頗有研究。這些昔日的主旋律也在他心裏投下了一道光影——他是英俊的書獃子、詩人和薩滿教巫師,擁有清澈且反傳統一代的溫文爾雅。一根細細的金屬線在他的生命中心顫動,那是他的言語、幽默和創意中蘊含著的特殊韻律。我很肯定,通過史蒂夫,反傳統派的審美在塑造蘋果公司審美方面起到了一定作用。

  在我和史蒂夫開始談戀愛的時候,我並非白紙一張,這一點毋庸置疑,可史蒂夫種下了很多種子,擴大了我的思路。他曾經告訴我一個觀點:有人認為莎士比亞開悟了。開悟?用一個東方詞彙形容一位西歐文學天才?我哈哈大笑,這個想法貌似挺荒謬的。可史蒂夫認為這是事實。他的一些想法在我的腦海裏反覆出現,一直到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這些想法才徹底消失。現在,我同意他所説的。

  一個關於成佛的想法有意和無意地觸動了很多東西。我們的整個高中就是一個小小的培養皿,培養的都是具有創造性的學生和老師,其中很多人都在努力以光明向上的新價值觀為基礎,開始光明向上的新對話。在高中畢業的七年之後,我和《時代》雜誌記者邁克爾莫利特聊過一次,他告訴我,他採訪過霍姆斯特德高中的老師,請他們聊一聊史蒂夫和沃茲,許多老師都説,這所高中在一九六七年至一九七四年經歷了一段富於創造性的異常時期,創造力真正出現了快速和活躍的提升。後來的某一天,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這段時期結束了,完結了,過氣了。據莫利特所説,那些老師只剩下了驚訝,詢問彼此:“發生了什麼事?”“那段歲月到哪去了?”

  從我現在的感悟來講,我很難不這麼想:所有那些爆發性的文化岩漿已然自我昇華,演變成了極微小的電腦晶片上的冰冷電路——這是對構築社會複雜性、組織和聯繫的理性反應。這個世界需要變化,需要更高等級的功能。世界不僅呼喚全新的科技,還呼喚新的律法來應對這個世界,新的藝術和音樂來表現這個世界。老實説,全新的事物構成責任和愛的新水準,而我們都是這一全新階段的組成部分。

  在我高三畢業後,霍姆斯特德高中開始對校園進行改造,似乎要消滅我們所代表的創造性。小型草地逐一被水泥覆蓋。我記得那些地方還被刷上了淺綠色。四方院裏安裝了監視探照燈,整個校園周圍還豎起了八英尺高的圍墻。在我畢業一年之後,那些煤渣磚被漆成了令人窒息的灰白色。或許這麼做是為了保存、保護和削減成本,可這個學校看起來是以控制為目的進行了重新設計。我們的時代來了又去,隨之産生的是一份獨一無二的文化。然而,在三十年後的今天,我只能説,這所學校漂亮得驚人。物換星移,對現今在霍姆斯特德高中唸書的新生代學生們來説,不同的意志在他們心中發展壯大。我可以看得到,可以感覺得到。此外,這些孩子們也比我們當時更為寬容與友善。

  回首過去的一切,我想起我和史蒂夫曾經是多麼親近,我們在一起共度了那麼多時光。和所有的年輕情侶一樣,我們也去看電影。我們看弗朗索瓦特呂弗、費裏尼、查理卓別林、伍迪艾倫和其他人的電影,而影片內容都關於鮑勃迪倫、約翰列儂、蘭尼布魯斯和伍迪蓋瑟瑞,總之都是史蒂夫挑選的影片。至於浪漫電影,史蒂夫喜歡特呂弗的《朱爾與吉姆》和馬塞爾卡爾內的《天堂的孩子》。雖然我喜愛這些電影的劇情,並且為之神魂顛倒,可我恐怕無法了解情節背後的深層內涵。這兩部影片都瀰漫著一種關於失去的恐怖感覺,既富於浪漫色彩,又具有毀滅性,是我難以理解的。很久以後,我在1988年看了《人人為自己,上帝反對眾人》這部電影,頭一次,我真切體會到了對我而言具有毀滅性的情感戲劇的真諦。那天,我離開電影院,感覺自己似是行走在海底。我想他從前也曾有過如此感受吧。很遺憾,在很多情況下,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我才能全面了解史蒂夫的情感世界。

  一天晚上,我們去了聖何塞的一個電影院,正是那一次,我了解了一部電影會帶給史蒂夫多大的影響。當時上映的是一九六七年關於迪倫的一部紀錄片《莫回首》,我記得有那麼一會兒我沒看電影,而是扭頭看了看史蒂夫,因為他散發出的能量是如此強烈,好似他體內有可怕的電流在移動。那部電影著重對比了迪倫和另一位當代民謠歌手多諾萬。我知道他崇拜迪倫在音樂方面的優勢和成功,我發現對史蒂夫來説,身為這一對比中優勝方的支援者,非常重要。黑暗之中,他那激昂的表情流露出了對多諾萬“技不如人”的無情蔑視,我不禁深感驚訝。

編輯:普燕

相關新聞

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