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日本大地震引發福島核災之後,曾在網上看過一個視頻。記者開著車前往核輻射地區,核輻射探測儀“嗶嗶”作響,鏡頭裏的世界殘破而荒涼。那是好萊塢災難大片在現實世界的上演,大浪涌上陸地的景象以及核輻射帶來的恐慌至今仍讓許多人記憶猶新。不長的視頻裏,始終凝結著一股人類在災難面前無能為力的氣氛,卻也引發深刻思考:人類造的孽給自己帶來了怎樣嚴重的後果?不過所有震撼、震驚都是以“人”作為出發點——不曾想過除了“人”之外,還會有其他生命受到牽連。
直到看到《被遺忘的動物們》。封面上一隻柴犬站在乾裂的土地上,用憂傷的眼神望著遠方,眼神裏有期待和渴望。那是災難發生後,留在核污染區裏,束手無策的無數動物中的一員。曾前往阿富汗、柬埔寨、前南斯拉伕戰地拍攝的日本攝影師太田康介,因為在一張“3.11地震”的照片上看到一群徘徊的小狗,前往人類都已經撤離的警戒區。他的動機非常單純,一直以來陪伴人類的忠實“家人”,在人類離開之後,想必內心也充滿不安和緊張。帶著照料和營救的心意,太田康介和一些志工朋友在滿是輻射危險的無人地帶,救出能救的動物,為已經死去的動物蓋上白布。太田康介的這本攝影文集,好似一部紙上紀錄片,記錄在福島核電站泄漏災難發生後,被主人遺棄的動物們的故事,一個個從未被我們注意到的故事——
距離核電廠二十公里內的警戒區的一個叉路口,有一隻脖子上帶著項圈的小狗。它一看到人就主動靠過來,拿出隨身攜帶的狗糧給它吃,許久未進食的它吃了幾口後,開心地垂著耳朵,好似在説“我要摸摸”。它顯然更想親近人。吃完東西後,它依舊在車子旁邊停留不肯離去。
在那棟沒有飼料、沒有水,沒剩下任何狗糧的房子裏,留著一隻身上沒綁狗繩的小狗。它隨時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可它卻癡癡在這個家裏等著主人的歸來。
浪江町的牛舍裏,牛群察覺到人類的腳步聲,一起發出叫聲。散發出惡臭的牛舍裏,原有大約五十頭牛,現在有三分之一都送了命,一息尚存的牛只骨瘦如柴,有的甚至已腿腳無力,跌坐在地。這群牛身陷屎尿污染的環境下,眼睜睜看著同伴離去,自己也命在旦夕。
都是書中動物們的故事。作者説,“我從來沒經歷過這麼沉重的無力感。”而作為閱讀者,閱讀的過程一直籠罩在心酸和不忍的情緒裏。行人文化實驗室的總編輯周易説:“這是一本用照片講故事的書,我們希望這些簡單的圖片與文字,能給讀者深刻的情緒與思考。”
“在我往返災區時 強烈感受到的是‘等待’。不僅是動物,包括房舍、櫻花樹,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等待。”在結語中,太田康介如此説。這或許是另一種看待這場災難的角度。(草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