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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妓女》:上海之花開花落

時間:2012-12-24 08:37   來源:新京報

  在19世紀的中國,或者更往前追溯,中國社會最顯著的特點之一是兩性間的絕對隔離。“男女授受不親”的規則導致的是公共領域中女性身影的消失與女性聲音的喑啞。公共領域成為男性的天下——女人,尤其是良家婦女,只能在閨房、後花園——父或夫的家中。這種兩性間的絕對隔離亦在女人中産生了兩個截然不同但又互為補充的群體:妻子或妓女。這兩個女子群體各自佔據著不同的空間——家和妓院。同時,這兩個群體在各自的空間又受著同樣的限制。但是,有一類型的女子活動範圍是大的,她們可以坐著馬車,流連于街道、茶園、戲院以及宴會。她們是被允許進入公共領域的一群人,當然也並不是隨處可去。她們是被稱為高級妓女的一群,她們曾被稱為“長三書寓”。

  《上海妓女——19-20世紀中國的賣淫與性》縝密地分析了高級妓女這個群體如何在19世紀末從中國舞臺上消失的過程。在一個妻子們足不出戶而且通常缺少教育並被完全隔離的時代,高級妓女是很獨特的一個群體。由於她們具有藝術才華,為人聰慧,又善解人意,當然,還能從她們身上獲得性的滿足——上流人士中的男性成員紛紛以其為交往對象,並以此為榮。他們對這個行業的看法實際上繼承了歷史上文人學士對高級妓女的極度讚美,並在各種傳媒中廣泛傳播。

  然而,在19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從帝國到民國的過渡中,中國婦女在社會中逐步得到了解放。她們被裹著的雙足可以放開,並且,有了學校、工廠,甚至被允許在公共場合出現。當然這些僅僅是女性走向解放的漫長征程的開始。而另一方面,上流人士的身份也開始發生變化。那些在價值觀的影響方面佔主導地位的文人學士,被人數眾多、種類繁雜,同時對古典文化並不怎麼了解的商人所取代。儘管新來的嫖客還要通過訪問這些高級妓女去顯示其社會地位,但他們在精神方面的要求遠不像前者那樣重要。在這個過程中,高級妓女開始由那種被人稱讚、受人尊重的為人們提供娛樂的對象,變成了純粹的“高檔妓女”。妓女界在悄悄發生著整合——並最後僅剩下了一個群體——長三。換言之,賣淫的性質及其作用發生了不尋常的變化——更赤裸的情慾化與商品化。

  在這個變化過程中,作者還令人信服地厘清了高級妓女是如何被建構成神話的過程。作者認為,那些高級妓女具有很高教育程度不過是書寫者或讚美者的一廂情願罷了。在調查了上海眾多妓女的家庭與教育背景後作者指出,高級妓女受到很高的教育並會做文寫詩的可能性非常之少。一個更為可信的事實在於她們中可能有一部分人認字但絕不會很多。即便是相貌,也並沒有傳説中的那麼美麗。換言之,關於高級妓女一切美好的記述及傳説是帶有欺騙性的——既美化妓女及其嫖妓本身,同時,也可以自我美化。正是這些明顯帶有演繹色彩的故事掩蓋了現實中存在的各種情況,並以訛傳訛。但是,隨著賣淫現象在上海的激增和社會階層的質變,以前那些著述在人們頭腦中留下的對妓女的良好印象完全被抹去了,在離我們越來越近的時間段中,一個完全不同的賣淫業形象開始産生。它已成為一種社會問題(帶來疾病、墮落、淫蕩),並在日後成為婦女從屬地位的象徵。到了20世紀20年代,已經沒有人為高級妓女或普通妓女唱讚歌了。文人學士的地位已被官僚、社會科學家、新聞記者和廢娼鬥士所顛覆。

  在本書作者安克強(ChristianHenriot)看來,1842年-1949年的中國,妓女、高級妓女以及與之緊密相關的賣淫行為,可以為歷史上人們性行為及其背後的情感提供一面獨特而扭曲的鏡子。從某種程度上説,對於經濟和社會的變化,娼妓界是極其敏感的。她們的反應速度和適應速度要比社會上的其他群體快得多。換言之,對賣淫所做的歷史探討可以為理解社會的變遷和群體情感的演變做出重大貢獻。確實,正是中國社會的現代化進程以及休閒活動的日益商業化最終導致了高級妓女這個特殊群體最後退出了中國歷史舞臺。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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