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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魯亞克手繪的“上路”裝備圖,包括所攜帶的行李類別和打包的過程展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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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魯亞克、金斯堡等在詩歌朗誦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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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峻版《達摩流浪者》
“垮掉的一代”傑克 凱魯亞克代表作《達摩流浪者》日前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而就在幾年前,《達摩流浪者》還是一部真正以“內部發行”方式流傳的凱魯亞克小説——內部交流、複印、盜版,這部備受文化人推崇的小説,以地下的方式流行了5年。
200本“顏峻”版《達摩流浪者》最高炒到1萬元
出版于1958年的《達摩流浪者》,晚于《在路上》不到一年,在某種程度上是《在路上》的續集,而這部小説的簡體中文版直到2003年才以“侵權”的方式開始在國內流傳,“它的流傳成為中國地下文化的一部分。”最早將《達摩流浪者》介紹到大陸的樂評人顏峻向早報記者説,“2001年,廖偉棠從香港帶回了臺灣商務版的《達摩流浪者》,原來凱魯亞克不只有《在路上》打動我,我非常喜歡這部作品,甚至已經甚于《在路上》了,所以有了把他介紹到國內的想法。”“在決定把它印出來之後,我知道這只是一次小小的致敬——向可能的完美的人生,而不是正在被研究的Beats(《垮掉的一代》)——我受惠于凱魯亞克、威廉 巴勒斯和金斯堡這些老叛逆……”顏峻後來在Sub Jam(顏峻工作室名)版《達摩流浪者》後記中寫道。
“2003年,不能再拖了。無論是《達摩流浪者》還是自己的生活。”顏峻曾寫道。也就是在那年,顏峻和他的Sub Jam工作室翻印了200冊《達摩流浪者》,每冊20元,“我們決定,先由我印200本,作為送給朋友和Sub Jam工作室的合作夥伴的禮物——所謂內部交流,僅供研究——同時也作為徵求評論的樣書。然後由老文(文楚安)聯繫版權、重新翻譯,我來找出版社讓它重見天日。”樂評人孫孟晉説:“我的《達摩流浪者》就是顏峻給的,在我印象中,這部小説在地下搖滾圈十分流行。” 對此,顏峻也十分坦白,“我們對外宣稱200本,可能實際數量遠超這個數字。”老文于2005年去世,版權問題在2003年之後也耽擱下來,直到日前由上海譯文首次引進出版。
在之後5年中,Sub Jam版《達摩流浪者》被許多人複印、翻印,在小規模範圍內被友情盜版,許多人為求得一本顏峻版《達摩流浪者》,幾乎走遍北京街頭。在北京藍羊書店,厚厚複印版的《達摩流浪者》是許多光顧這家書店讀者的主要獵物。而那“200冊”具有紀念意義的《達摩流浪者》,也被顏峻的“朋友們”蔵著掖著,現在在淘寶網上已經被炒至1萬元1本。
《金剛經》就是他們的“LP”
“獻給寒山子”,凱魯亞克在《達摩流浪者》的扉頁上寫到。寒山子是唐朝著名隱士,出生在陜西咸陽,年輕時還曾有一段時間生活在長安。他中過進士,做過小官。但官場的種種黑暗和無奈,最終使得寒山子棄仕歸隱。“隱士遁人間,多向山中眠。……免有染世事,心靜如白蓮。”
在這本獻給中國古代文人和東方哲學的小説中,充斥著凱魯亞克對禪宗的憧憬,一個對佛教或者禪宗一無所知的讀者翻完小説最後一頁,大概也能對禪宗略知皮毛,至少了解“拈花一笑”這樣的典故。
在凱魯亞克或者小説中的雷 史密斯的背包裏,《金剛經》換掉了《聖經》,成了他效倣東方托缽僧雲遊美利堅的“LP”。當然,這並不僅是一部向東方宗教和哲學致敬的小説,“想想看,如果整個世界到處都是背著背包的流浪漢,都是拒絕為消費而活的達摩流浪者,那會是什麼樣的光景?一代人為了買得起像冰箱、電視、汽車(至少是新款汽車)和其他他們並不是真正需要的垃圾而做牛做馬,讓自己被監禁在一個工作-生産-消費-工作-生産-消費的系統裏,真是可憐又可嘆。你們知道嗎,我有一個美麗的願望,我期待著一場偉大的背包革命的誕生。”凱魯亞克在《達摩流浪者》中寫道。
《在路上》之後,凱魯亞克們經過漫長的精疲力竭的旅行,終於在紐約街頭分道揚鑣,各奔東西。在《達摩流浪者》中,“垮掉的一代”最初重聚在美國西海岸地區,“變得有一點點倦怠和玩世不恭,變得有一點點口不對心起來。現在的我,心態已經有點老了,失卻了往日的衝動……”這個時候,他們遇到了鄉野之夫賈菲 賴德(即加裏 斯奈德),然後開始“相信佈施、慈悲、智慧和開悟是人生最值得追求的價值範疇,並視自己為一個穿著現代服裝的古代托缽僧,在世界到處遊歷,轉動達摩的法輪,累積善果,讓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佛,成為天堂裏的英雄”。然後,“垮掉的一代”的不少分子轉而遠離混亂的生活,以最低的物質保障,再次上路,追求“孤獨、純粹和忠於自己的生活”。
篤信禪宗後的垮掉一代們對庸俗中産階級生活的批判更加極端,“事實上,大學不過是為培訓沒有鮮明面貌的中産階級而設的學校罷了。這些人最具體的象徵,就是位於校園週邊那一排排的高級房子。這些房子的每個起居室裏面都有一台電視機,而房子裏的每個人都是坐在電視機前面,同一時間看著相同的電視節目,想著相同的事情。”
晚于《在路上》出版的《達摩流浪者》也對“垮掉的一代”整體精神面貌進行了刻畫。小説中,凱魯亞克特別記述了“舊金山詩歌復興”的六號畫廊詩歌朗誦,在那次朗誦會上,艾倫 金斯堡首次公開朗誦了代表作《嚎叫》。而1955年10月13日,小説的主人公賈非的原型加裏 斯奈德也在“六號畫廊”朗誦《A Berry Feast》,這也標誌著他首次踏入垮掉的一代行列。
《達摩流浪者》中“達摩”賈菲的原型是美國著名詩人加裏 斯奈德。他不僅是1975年普利策獎獲得者,也是寒山詩歌的美國英文翻譯者和當代最有影響的環保生態詩人。1955年,他與凱魯亞克在磨坊谷的一座小屋中住了數月,《達摩流浪者》中不少片斷依然可以找到這段生活的影子。
1956年,加裏 斯奈德前往日本學習禪宗,1959年成為京都大德寺臨濟宗之小田雪窗禪師弟子。他自1970年開始帶朋友坐禪,1874在北加州的家附近蓋起一座禪堂“骨圈禪堂”,至今禪堂還每年定期舉辦禪修營。1958年秋,斯奈德將自己翻譯的24首中國唐朝僧人寒山子的古詩,在《常春藤》雜誌上發表。他的詩歌主要題材有自然環境、自己的經歷,特別是各種工作的體驗,如伐木、文獻翻譯、木工等等,展示自己“在路上”的生活。(石劍峰)
讀後感
顏峻(《達摩流浪者》在大陸最早介紹者)
相比《在路上》,《達摩流浪者》更真實些,裏面人物的脆弱、困惑、迷茫、矛盾,這些人性中“柔弱”的一面真實地流露出來。2001年第一次看到臺灣版的《達摩流浪者》的時候,自己和身邊那些做地下搖滾的朋友們也紛紛“在路上”,那個時候,中國的地下文化也剛剛夭折,《達摩流浪者》中所流露出的那種氣質契合著我們當時的那種心態,所以深深吸引我們。
2003年,我們等不及《達摩流浪者》的正式引進出版,在校訂了臺灣版梁永安譯本之後,通過工作室“出版”了200本,每本定價20元,主要是自己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等圈內人士購買閱讀。有趣的是,《達摩流浪者》最初在地下文化和地下搖滾的圈內風靡,最後居然也是以這樣一種地下方式流傳。《達摩流浪者》在過去5年已經成為中國地下文化的一部分,能和那麼多人分享這樣一种經歷,可能是我最初把這本書介紹進來的最大收穫。
在我們那個版本的《達摩流浪者》編後記中,曾提到儘快聯絡版權,讓簡體中文版正式出版,但後來我們聯繫的幾家國內出版社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買到版權,所以這5年《達摩流浪者》主要是以這種“盜版”的方式流行,在北京藍羊書店,他們至今還出售複印本的《達摩流浪者》。
孫孟晉(樂評人)
《達摩流浪者》在搖滾圈備受推崇,這在西方和中國都一樣。搖滾人對這部小説(當然也包括《在路上》)情有獨鍾,首先是他們對凱魯亞克和《達摩流浪者》中宣揚的生活方式非常著迷,他們漫無目的地旅行、反叛,徹底顛覆傳統生活觀念。其次,在小説中,凱魯亞克和垮掉的一代堅持一種激進的避世態度,遠離世俗社會,追求一種不存在的世界。個人感覺《達摩流浪者》比《在路上》更有意思,更有一種語言的快感。
你們知道麼,
我有一個美麗的願望,
我期待著一場偉大的背包革命的誕生。
屆時,將有數以千計甚至數以百萬計的美國青年,背著背包,在全國各地流浪,
他們會爬到高山上去禱告,
會逗小孩子開心,
會取悅老人家,
會讓年輕女孩爽快,會讓老女孩更爽快;
他們全都是禪瘋子,
會寫一些突然想到的、莫名其妙的詩,
會把永恒自由的意象帶給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