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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女孩當北漂:自己有個小次臥,真是幸福

2021年01月22日 16:24:11  來源:海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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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摘自《臺北女孩看大陸》,作者:郭雪筠,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年5月出版

  我在北京租的小次臥挺不錯,走十五分鐘到地鐵站。小區門口有賣菜的小攤販,大嬸從早待到晚,蘿蔔上頭沾染著新鮮泥土。門口有小超市小足療店,走到地鐵站的路上會經過涼皮、肉夾饃、水果、臺灣手抓餅、烤串、蛋糕等各種小攤子。肉夾饃超級好吃,五元一份。

  小區大概有五十年屋齡了,斑駁的樓梯間和暗色的路燈,有時晚歸還會跑錯樓。小區裏多人養狗,稍有不慎會踩到“黃金”,路邊亂跑的野貓和垃圾袋在晚封中四處飛舞……

  我住的小次臥放不下椅子,幸好有個大大的衣櫥,和我在上海郊區住的全新小區和精裝修房子比起來天壤之別。搬家後的夜晚看美劇“破産姐妹”氣到差點吐血,你們這對破産姐妹住的房子真好!

  過了十幾天,現在的我在我的小窩裏打著電腦,突然覺得挺幸福。雖然這小次臥要一千五,但門口五元到十元的小攤販每晚都敞開大門迎接我,家人説那叫地溝油炒飯……但管他的,好吃啊!

  在上海時認識一個英國佬,口味刁鑽得要命,就像很多固執老外一樣不肯吃中餐。偶然的機會接觸到酒吧外的小吃攤,吃了一份十元的肉絲炒麵,覺得真是有夠好吃。

  北京安頓好後,他問,還好嗎?

  挺好的,我家門口就有賣你最愛的食物。

  我媽問,你怎麼找到房子的?我説,托朋友找的……完全是胡扯,還是依靠偉大的豆瓣。

  不想找仲介,人緣又差的我依靠豆娘,輸入關鍵詞“地鐵”“一千”,而那時我連工作地點都不確定。應該會在國貿吧?想著想著,再把北京地鐵路線圖叫出來。發現傳媒大學某新小區的房子又便宜又“靠近地鐵”。

  然後我走到那小區,經過一條臭臭的水溝,被風吹得頭陣陣發痛,被問了至少三次“要看房嗎”“無押金喔”“看房吧美女”,明白了所謂“地鐵步行五分鐘”都是胡扯!終於見到房東,長得十足“黑道”。

  我對房間要求不多,但非常看中房東給我的感覺。從前在上海的房東就住我樓上,隨叫隨到。生活技能無敵差的我曾經把自己反鎖在屋裏出不去、曾經買了數只生龍活虎的大閘蟹卻不會煮,螃蟹在廚房裏滿地跑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都是嬌柔美麗的上海女房東找來鎖匠開鎖、以及把螃蟹捉住順便幫我煮成螃蟹湯。

  和“黑道”男房東告別後我又晃回豆瓣,意外地看到了一個帖子。大意是次臥開租,室友都是女的好相處,一千五,屋子啥都有,地鐵十分鐘。我噌噌噌地去了,再度明白“地鐵十分鐘”就是“地鐵十五分鐘”,小次臥真的很小,小廚房也真的很迷你,但迎接我的是三個美女。

  兩個房間,主臥倆女孩住著,你住次臥吧。主臥的其中一個女孩就是房東,找她簽約。

  我眼睛亮了,房東就住隔壁!以後有抓螃蟹、修燈泡、通馬桶等粗活都不怕沒人做了!立刻簽了約,交了訂金,心滿意足準備搬家。

  後來搬進去後才發現,房間沒有空調……

  不管怎樣,我蹭了房東的洗衣液衛生紙鍋碗瓢盆,還有人幫忙裝燈泡,心裏無比感激。北漂生活成功的第一步,就是你找到了可以住的房子。若你有個好房東,那你已經成功一半了。

  搬完家看著幾乎無路可走的小房間,握了握拳,鼓勵自己:新年新氣象,今天開始當北漂!

  滿懷豪情壯志的結果,就是第一晚悶在輩子裏哭。

  很不好意思地承認,我到大陸以後哭過五次,不涵蓋看電影感動而哭的次數。到北京上學的第一夜我悶在被子裏哭,室友該死地都是九零後,很怕被嘲笑。到上海工作後半夜曾莫名流淚兩次,搬回北京後才真有理由大哭一次。

  最近一次哭,還是在地鐵上,人潮洶湧。只因為正在給我培訓銷售課程的總監無心的一句話:你呀如果沒有讀兩年研究生,可以多賺多少錢?研究生畢業就該好好工作,不要折騰自己。你為什麼要回北京呢?

  我不知道啊,我只覺得好像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工作我可以做,但永遠做不好,我知道再做下去我沒有什麼成就。所以我想換個截然不同的環境,一向聒噪愛説話的我想嘗試往外跑的工作。

  就算一開始薪水很少,但……我總是能養活自己,能學到一點新東西的吧?我一次次用這理由説服我媽,但我自己也不知道。

  這種“我好像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又不確定”的感覺……如果我乖乖地像同學一樣,進大公司安穩待著,能多掙多少錢啊?至少爸媽不會替我擔心吧?都已經25歲了,還讓老媽操心的我……

  那些在地鐵裏唱歌的年輕人,帶著一個小罐子一把吉他的年輕人,為什麼不去餐館呢?包吃包住至少可以存錢,為什麼要在地鐵唱歌呢?是真心喜歡嗎?因為真心喜歡,經濟條件真的不那麼重要嗎?

  暢銷作家劉同寫了一本暢銷書“誰的青春不迷茫”,在讀書時覺得真是二,無病呻吟,到現在才發現……

  工作第三天,懷著一肚子困惑、苦惱、懊悔的我,揣著暫時餓不死的少少存款,嗚嗚嗚地在地鐵上落淚。

  哭完後,去吃了五元的肉夾饃。邊走邊吃,一隻小野貓被肉香誘惑,陪著我走到我租的房子樓下。

  往上看直接可以看到二樓的廚房,昏黃的燈光,鍋鏟碰撞的聲音。

  這樣説真的很蠢,但在北京這個人口千萬的大城市中,有一盞燈光是我住的小房子裏發出的。北京的夜景,燈光燦爛,其中一盞燈就是我家呢……這樣一想,突然覺得有歸屬感。

  自己有個小次臥,真是幸福。

  那天我決定不要再哭了,因為大哭真的容易餓,餓了又得花錢買吃的,不划算。

  提到租房子,臺灣和大陸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有,首先臺灣的房仲主要工作是賣房子,租房子是不會去找房仲的。

  再來,要特別小心房東是否為變態。臺灣時有所聞的社會新聞是,房東在屋內裝針孔攝影機,拍下女房客換衣服上廁所洗澡的畫面。吃飽撐著了,真是夠無聊。

  因此當我租房子時,我爸媽用臺灣思維來思考大陸情況,覺得十足危險。

  我説,放心,這种先進的變態臺灣好像比較多,大陸人民還沒思考到這一步。

  正因為臺灣和大陸只隔了一條海峽,卻有如此多不一樣,兩岸人民對彼此才如此好奇。我呢,也很努力的利用這些不一樣,努力寫稿子給臺灣的報紙。

  努力記帳,每天晚餐輪流吃番茄炒雞蛋、西葫蘆炒雞蛋、洋蔥炒雞蛋,然後開始乖乖寫文章,每天規定自己只看一集電視劇。

  寫個毛線啊,你豆瓣都沒更新啊──有網友怒吼。

  我在寫臺北女孩看大陸的番外篇好不!誰讓我的文章都放在網路上了,怕萬一、萬一僥倖出書沒人買,所以出版社編輯要求再寫幾萬字。

  這就是近期的我,努力適應新工作,努力寫東西,努力記帳,努力嘗試從前沒嘗試過的。

  至少我沒有住地下室,也沒有三十個室友,還可以偷用室友的洗手液。

  所以,算是個幸福的北漂吧。

  到大陸兩年多,前兩年在校園,理直氣壯地伸手要錢。在上海領著不錯的死薪水過得毫無經濟壓力,沒事就泡酒吧還可以想著下週末去哪玩。電視中的北漂、上海漂,我都不明白是什麼感覺。

  直到現在我才體會到那麼一點點其中的滋味。

  在大陸啊,不確定的未來、連拔個牙都要幾百的醫療費、不想過著連喝杯星巴克都要算錢的日子……“工作是不是我喜歡”的想法是挺奢侈的念想。

  因為福利不夠讓人安心,因為弱勢得不到照顧,所以要不斷變強,所以自己要很強。很多人迷迷茫茫,在地鐵撞來擠去。

  但是,還是有小小的夢想,還是想找到自己喜歡的夢想,過上更美好的日子。每個在城市單打獨鬥的人,大概都是這樣子吧。

  但是,還是別太常哭,哭多了肚子會餓,太不划算。

  城市再大,總有那麼一個倒楣鬼,總有那麼一份工作,可以讓我安定下來吧?我是這樣相信的。

  我還沒把書寫完呢,寫完了再説──在我媽催我回臺灣相親時,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責任編輯:齊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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