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讀十年”是一種教育的病態

　　近日，網路上一段名為“高考十年為南華”的視頻轉載頻繁，“高考哥”迅速成為網路熱詞，網友們無不對這位堅持不懈高考十年的學子，紛紛表示由衷嘆服且膜拜有加。幸耶？不幸？儘管其有復讀的權利，儘管其理想初衷無可非議，但歸根結底，如此復讀就是在進行一場必輸的賭局，勝算的概率還很小。説句不怕拍磚的話，許傑先生實在對其膜拜不起來。過去難以逾越的獨木橋，現今，橋在拓寬，橋下還增設了“渡船”，閣下為何偏偏是曹操八十萬兵馬過獨木橋——沒完沒了呢？

　　不但膜拜不起來，並且希望不要再有這樣的“高考哥”前仆後繼，接連不斷。十年——十年惡補，人生又有幾個十年，人家都碩博士畢業了，乾坤都扭轉了，你還在那剌骨懸梁，百讀不厭，學那些沒有多少實際作用的理論知識，有何可理直氣壯的哉？不讀書的也早已成家立業，或遠走高飛，過得風生水起，喜事頻傳。你不但不飛，還在匍匐前進，真是太沒有道理了。十年的時間説長不長，説短也不短，十年可以改天換地，十年前邁克爾傑克遜先生締造了一個流行音樂的時代，他的奇異之舞，曾在黑暗裏照亮了我們的臉，十年後，他死了。

　　在中國，復讀之風，久有魅力，於今為盛。科舉制度在中國實行了整整一千三百年，千百年來萬千學子，俯首甘為孺子牛，熬白了頭髮，耗幹了精力。他們的神經時時經受這科舉成敗與否的刺激，在長期的壓力下逐漸失去常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除了讀書我什麼也不幹，也不會幹。這樣一來，祖上積德的，考上的，就成了丁舉人，有錢有勢；萬一流年不利，三生不幸，考不上的，就成了孔乙己，成了百無一用的廢人！嗟夫！中國的讀書人，真是全宇宙最堪憐的動物。這種中國獨創的科舉制度，真是害死人也。有科舉制的存在，就有孔乙已的存在。現在好了，科舉制度功德圓滿，壽終正寢矣，現代化的素質教育取而代之，理應不再有范進范舉人之類的荒唐事情。但後來的情形似乎卻不是大妙，另一種荒唐的事情四處上演了——那就是復讀。

　　某種程度上，復讀是在一個長期徵候下促成的必然結果，復讀的情形大致有兩種，一種是被動型焉，實屬無奈之舉，前述的“高考哥”屬此類型。成功者的經歷是相似的，失敗者則各有各的原因。大概許傑先生不多説，閣下也明白。另一種是主動型焉，原本開設給高考落榜生的“高復班”吸引了不少“高考不理想”的學生，不是沒有大學上，而是非理想的大學不上，於是成了“倒插門”，此類型每年都佔相當多的數量，閣下如有不信，可到補習學校去瞧瞧。由此折射出的教育之弊，可見一斑，此弊端除，將成為一代人甚至幾代人成長的束縛和羈絆。社會正朝著多元化進步，多元文化在浸潤著人們的觀念，教育理應為學生提供多元選擇，為成才提供更廣闊空間。該上大學的就上大學，該上高職的就上高職，因材擇學，各得其所，該有多好！

　　復讀的靡然成風，就有補習班市場的興旺發達，財源茂盛。不為弄錢，誰去費那麼大的勁哉？暴利總是讓人輾轉反側，熱血沸騰，於是在潛在市場、鉅額利潤的誘導下，復讀班那真是“荒林春雨足，新筍迸龍雛”。不但應運而生，而且應劫而生。許傑先生所在的小城幾個退休老頭辦了個補習學校，而且如日方升，欣欣向榮。後來經過政協領導一番“政協”之後，便堂而皇之成為他人的搖錢樹，樹上的錢便嘩嘩啦啦掉其口袋，個個喜氣洋洋，人人笑逐顏開，可是好景不長，泰極否來，畢竟不是辦學校的那塊材料，左搞右搞，也真太難為他了，現在的情形是搞得鬼都不願上其門矣。當然能站復讀班講臺的老師，也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餑餑”。（這在柏揚先生的《惡補大國》一文中有詳述，讀者先生可搜來一讀。）許傑先生也有一位教外語的朋友（姑且隱諱其名罷），被本地幾家補習學校哄來搶去，一會是重金懸賞，一會是贈送樓房……目前聽説，連老婆也給換了個小美女，嗚呼！真是艷福不淺，叫人又驚又喜，以頭搶地耳。

　　世界上沒有哪一個國家，復讀能成為一個如此龐大的“産業”，已然成了時尚，這本身就是問題。每年高招錄取尚在進行，各地的復讀班、復讀學校就已門庭若市。“復讀産業”越做越大、惡性復讀愈演愈烈。爭搶生源、虛假宣傳、惟利是圖、誤導考生……復讀正在演變成一場殘酷的惡性競爭。復讀學校的口號一個比一個喊得響亮，宣傳一個做得比一個荒誕不經，臉上的粉一個比一個抹得厚實。有一年某學校的高考升學率竟然是120％，這不是王婆賣瓜，而是居心叵測的信口雌黃，難怪成為千古笑談。考清華，考北大，動輒重獎，似乎一進我的惡補大班，明年你就有望成為清華生矣，可是通過復讀考上清華、北大又有幾人哉？本地三所民辦補習學校就上演了一場五萬元“轉會”費爭奪復讀生的好戲，搞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凡此種種，惡性復讀，顯露端倪。

　　復讀是一件費力而又難討其好的事，既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甚至還會摧毀一個年青人的自信心，更遑論對每一個家庭都是一種煎熬。復讀一年的費用可能比上一年大學花費還要多。不少復讀班設置了報名分數門檻，分數若太低，便要求另外交“補償費”，究竟補償什麼？只有天曉得！那些分數過低或過高；遇到大考容易緊張的考生；自我約束力較差的考生，這樣的學生先生復讀的意義實在不大。其結果只會是一條：獨木橋上睡覺——翻不了身。大家都心知肚明，很多補習的效果是生源而非補習教學帶來的。既便是二百五先生站在講臺上，照葫蘆畫瓢，照樣個個前途無量。

　　毫無疑問，復讀教育是素質教育的背離，是教育的一種疾病，復讀十年更是一種極大的反諷。將一切弊病歸咎於社會、家庭、個人的外部原因，而不教育體制的核心找病根，只能是自欺人，無論如何也搪塞不過去的。復讀教育，不但不能起到正確選拔人才的作用，反而嚴重摧殘了青年的身心健康，給千萬家庭帶來極大的困惑與迷惘。那麼，取消復讀，行得通嗎？為何早聞鼓聲，不見人出臺？當然，對於這個牽涉面廣，極其敏感的問題，無疑值得我們教育方面的有識之士去深思和研究的，而非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非才高八斗的許傑先生來做出回答的。無論如何，基於一個良好的願望，許傑先生的尊眼不願再被復讀十年、二十年的消息所吸引，那只會引起一聲長嘆，幾下搖頭，別無它路矣。（台灣網網友：許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