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來自俄語文學傳統的悲愴力量

時間:2015-10-10 08:37   來源:新京報

  白俄羅斯作家斯維特拉娜亞歷山德羅夫娜阿列克謝耶維奇並不是諾貝爾文學獎歷史中唯一一個得獎的記者——海明威當過記者,馬爾克斯當過記者——但阿列克謝耶維奇是唯一一個迄今為止全職且終身在記者這一崗位上服役的“老兵”。8日當晚,阿列克謝耶維奇獲得了本年度的諾貝爾文學獎,有人説,這是非虛構文學獲得的榮光。《紐約客》上的標題乾脆是:“非虛構贏了諾貝爾”。

  阿列克謝耶維奇入圍諾獎候選名單是這幾年的事,但實際上她的作品十幾年前就被翻譯成了中文。她的作品不算多,不算戲劇和紀錄片腳本,純粹的非虛構代表作總共是六部。但即便如此,只要稍加閱讀阿列克謝耶維奇的文字,你便會被帶入一股來自俄語文學傳統的悲愴力量,那是來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索爾仁尼琴的傳統。只是阿列克謝耶維奇拓展了文學的疆界。

  莎士比亞在《理查三世》中説:“人世間的悲痛有百種反應。”阿列克謝耶維奇關注的恰恰都是這些最悲痛、最沉重的事件。她寫阿富汗戰爭中失去年輕生命的娃娃兵,預製板搭起來的農家茅舍裏,母親們撲到釘得嚴嚴實實的鋅皮棺材上,絕望地哭天號地;不久,她們又在職工面前、在學校裏,號召其他的孩子要“完成對祖國應盡的義務”;她記下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泄漏之後一個母親談她的孩子——“她出生時不是嬰兒,而是一個小袋子,除了眼睛之外,沒有任何開口。病歷卡上寫著:‘女孩,多重先天異常。肛門發育不全,陰道發育不全,左腎發育不全。’簡單地説,就是沒有尿尿的地方,沒有屁股,只有一個腎。第二天,她在人世的第二天,我看著她動手術,我以為她會哭,她卻睜開眼睛微笑。天啊,她笑了!”

  正如阿列克謝耶維奇自己所言:“我不只是記錄事件的乾燥歷史,我記錄的是人類感受的歷史。人們在事件之中的想法、對事件的理解與記憶;他們相信的或懷疑的;他們所體會到的希望、錯覺和恐懼。”當然這個代價是慘痛的,試想,當你每天沉浸在各種人講述的悲慘故事中,目擊各種殘酷的現實所留下的痕跡,那會是怎樣的心境?“我們每個人,大概在生理與心理方面都有自己的防痛儲備力,而我的儲備力已經用盡。我聽見貓被汽車軋死時的慘叫聲就要發瘋,見到被踩死的蚯蚓就回避。”阿列克謝耶維奇曾對自己説,再也不願意寫戰爭了。完成《戰爭中沒有女性》一書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甚至不敢正視由於普通磕碰從鼻子裏往外流血的孩子。但她最終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寫了戰爭,因為置身於真正的戰場。她説:“我的研究對象仍然如故,是感情的歷程,而不是戰爭本身的歷程。人們想的是什麼?希求的是什麼?他們為何而歡樂?為何而懼怕?他們記住了什麼?”

  這是使得阿列克謝耶維奇的非虛構寫作不僅僅是“記錄”的核心要義,這也是面向未來的工作。多少年後,當人們回頭審視這些世紀大事、這一場場災難中的人,阿列克謝耶維奇的作品留下了一個時代的證據。(記者 李昶偉)

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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