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電影？ 冰城影像夜色街頭

　　在上月柏林電影節中獲最佳影片金熊獎及最佳男演員銀熊獎的犯罪懸疑驚悚片《白日焰火》今日全國公映。影片由刁亦男執導，廖凡和桂綸鎂主演。不涉劇透，請放心閱讀。

　　影片《白日焰火》被美國娛樂界的行業日報《好萊塢報道者》讚為是“一部氣質迷人的黑色電影”，準確點出了影片的特質。該片故事背景在中國的“冰城”哈爾濱，也夾雜著日本推理小説家東野圭吾的《白夜行》的影子。

　　二戰結束後不久誕生於法國的黑色電影，進入好萊塢後被進一步發揚光大，呈現出一些典型特色，包括充斥著暴力、死亡等犯罪現象，角色之間的不穩定關係，蛇蝎美女等。黑色電影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後逐漸式微，但依然不時涌現一些用心之作，或者被亞洲影人借鑒。

　　注重於風格化的刁亦男便將黑色電影這種古典而傳統的類型片移植到冰城哈爾濱，因為在刁亦男看來，冬天的哈爾濱適合於講述一個懸疑、驚悚的故事，因為人和環境的關係很重要，環境會帶給人物不同的感受。

　　冬日的冰城本身就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且導演有意避開、淡化柴米油鹽的日常生活，將大部分的重碼戲都安排在夜色下，昏暗的街頭，破敗的建築，還有迷離的空氣，無不折射出一種陰冷的氣息。這也使得影片裏的一些死亡場景，雖然不用鏡頭正面呈現，但依然充滿著暴力。如警察在陰暗巷子裏和犯罪嫌疑人纏鬥一幕，陰暗的街燈襯托出血色鮮紅；又有梁志軍被追擊一幕，空曠街頭與冰冷雪地，映襯出人性的陰冷。

　　而黑色電影裏的“不穩定的人物關係”，則是影片《白日焰火》的優點及缺點所在。優點在於架構的 “私人偵探”廖凡與“蛇蝎美人”桂綸鎂之間，兩人之間的磨合、衝突乃至背叛成為了影片後半部分的主線，尤其是廖凡的背叛、出賣，強化了影片的黑暗氣息。缺點則是在王學兵與桂綸鎂之間的關係架構上，顯得過於簡單而欠缺説服力。

　　此片敘事與日本作家東野圭吾的《白夜行》有相似之處。若對比據此改編的韓國電影《白夜行》，不難發現王學兵在片中飾演角色的犯罪動機無法合理解釋。

　　當然，瑕不掩瑜，《白日焰火》依然不失為以《夜車》、《制服》讓人驚艷的刁亦男的風格化之作，既從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歐美黑色電影及當代日本推理小説裏尋找養分，又帶有中國城市的地域特色，並將人性的真實、複雜、曖昧與城市、故事、風格等緊密結合。 □阿木（影評人）

　　文藝院線片？ 並未被商業考量所攪渾

　　《白日焰火》的英文名字《Black Coal Thin Ice》，譯過來是黑煤薄冰。如果試著把“黑”“白”“煤”“冰”幾個詞，和此片的犯罪、愛情、黑色幾個類型關鍵詞一同撂進腦袋裏聯想一番，就知道這不會是一部索然平淡的電影。

　　其實，《白日焰火》裏的顏色何止黑白兩種，在頻繁的夜景鏡頭裏，多種霓虹燈和打光都被用得留有餘韻。從犯罪發生時暗示危險的大片紅光，到男主角悲憤訴説時臉上由紫轉青的光，再到緊張氛圍被緩解時應然出現的鵝黃色燈光，無一不在幫助著觀眾更好地進入故事。同樣的例子還包括音效的使用。比如，在又一層悚人真相將被揭開時，洗衣店裏“叮-叮-叮”的機器提示聲不緊不慢地響了一陣，在事勢必然而事跡仍未畢露的當下，恰如其分。

　　為配合電影的寫實主義風格，演員們亦展現出了精研細磨不畏辛勞的態度。桂綸鎂在採訪中講述拍攝時的天寒地凍，這在電影中則反映在她紅透的鼻尖和説話間呵出的白氣。廖凡則為戲增肥，而他最終的表演也如一團收放自如的焰火，灼入人心。

　　同樣值得被稱道的，還有整個團隊實現獨立風格的決心和巧勁兒。如同導演刁亦男自己所言，不論日後拍攝何種類型的電影，都會“將獨立電影的精神要求貫穿在電影拍攝中”。《白日焰火》不僅做到了這點，更做到了獨立電影製作的新示範：在劇作時增添商業看點，在商業行銷中強調類型概念，邀請名演員加入。

　　在穩當建立了文藝范兒和獨立范兒的大前提下，整部電影澈然的品質依舊明顯，並未被這些商業考量所攪渾。

　　反觀當下，有不少電影從業者仍在文藝和商業之間苦苦找尋一個合適的站位，劇作時在找，行銷定位時在找，直到宣傳海報都貼到自家小區的墻頭了，都不捨得把腳站穩。而《白日焰火》不同，儘管創作者和投資者雙方的訴求仍免不了一番調和，但它儘量早地選定了坐標。一部電影裏有無垠的空間，一個愈加成熟並具有包容性的電影市場同樣也是。因此，在未來的華語電影創作裏，任何劃地自封和過早妥協的行為，都將顯得更不應該。 □姜楠（影評人）

　　廖凡影帝？實力大於運氣

　　從2月16日至今，人們都在以一種看彩票大獎得主的眼光，去看《白日焰火》和廖凡，羨慕他們的“好運氣”，並臆想著他們將怎麼消費由此得來的種種好處——票房過N億？趁熱打鐵拍續集？賺來的錢怎麼花？媒體更是以一種好萊塢勵志兒童片的心態，努力往“跑龍套的”一夜成名圓影帝夢的“傳奇”節奏上靠。

　　但是，廖凡顯然不是參加汽車拉力賽的幸運蝸牛，或夢想獲得環球飛行冠軍的農用飛機，他一直是名優秀的演員，多年來，他一直以負責的態度，嚴格要求著自己，對所演的每一部戲，他都非常慎重，從看劇本到接戲到事前的準備和最終的演出，表現出了少有的“愛惜羽毛”的特性。

　　出道二十多年間，廖凡大小加起來演了五十來個角色，付出巨大心力。因此，他在不惑之年取得的這份收穫，顯然不能用運氣來解釋。這也許就是在某次記者會上，面對記者以“今是而昨非”的態度談他以往的作品時，他表現出不爽與焦慮的原因。這種評判，相當於在追問一個母親，是愛當了大官的兒子，還是愛當農夫的兒子？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對於圈外的人而言，廖凡確實不算個炙手可熱的紅星，在某些娛樂報道中，他不過是誰誰準的同學，誰誰誰的男朋友，在俊男和靚女中間站著的會演戲的誰誰誰，或在劇情發展到三分之二處就挂掉的醬油男。這樣的結果，與他平和低調不事張揚的處事風格有關，也與人們的關注取向有關——在很多時候，包括媒體在內，人們對影視的關注點，並不都在影視本身。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塑造了無數鮮明人物的個性演員廖凡，並不為更廣泛的人群所知，人們模糊的記憶中，他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都是角色，而不是他本人——《讓子彈飛》中的麻匪老三、《集結號》中的排長焦大鵬、《好奇害死貓》中的保安奮鬥、《落葉歸根》中的小警察……説至這裡，你是不是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是他啊!這已成為近段時間很多人對廖凡的套路表情——人們記住了角色，而忽視了扮演這個角色背後的人。這，也許就是一個演員和一個明星之間的區別。

　　事實上，廖凡還是那個廖凡，只是人們看他的眼光，發生了一些變化而已，特別是媒體和公眾，在金熊耀眼的光芒中，驚奇地像“發現”了此前一直熟視無睹的寶石一般重新發現了他，眾人的表情、心思以及心情複雜的驚呼，變得不同了。但願廖凡，能在眾聲喧嘩之中，明白這個道理，堅守住曾經堅守的那些東西，為我們帶來更好的角色。

　　榮耀仿佛銀幕上白日的焰火，在明潔的天空中爆響綻放並歸於消散。只有投入巨大心力和誠意塑造的經典形象，才能永恒。□曾穎（專欄作家）

　　■ 《白日》三大看點

　　1 文藝導演刁亦男如何脫了“雅”味，沒有用太多錢，拍出一部渾身商業元素的“院線片”？

　　2 眾多觀眾稱在這部無論是拍攝環境還是影片情緒都“冷”的影片裏看到了“暖意”，暖從何來？

　　3 這是一部文藝的犯罪愛情片，如何把碎屍、拋屍、愛情、姦情、摩天輪激情燴出一鍋清新味道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