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盛的新MV《山丘》,仍是唱到痛處直搗塊壘,但是淡了很多,完全不同於三年前“舊愛的誓言像極了一個巴掌,每當你記起一句就挨一個耳光”的唇亡齒寒,而是如此這般寂寥人生耽入中年無言西樓的一聲嘆息:“為何記不得,上一次是誰給的擁抱,在什麼時候。”
相比羅大佑的精英視野文史哲厚度和倦鳥歸巢的貴族情緒,李宗盛大哥以不變應萬變的愛與傷害,奈何人生的小情小緒和瀕臨大白話的草根表達,和羅大佑分享流行音樂教父輩分。李宗盛在《阿宗三件事》歌詞中擺活清楚了自己的草根出身,“我是一個瓦斯行老闆之子,在還沒證實我有獨立賺錢的本事以前,我的父親要我在家裏幫著送瓦斯;我必須利用生意清淡的午後,在新社區的電線桿上綁上電話的牌子,我必須扛著瓦斯穿過臭水四溢的夜市,這樣的日子在我第一次上綜藝一百以後一年多,才停止。”
當年國立藝專的考試中,聽寫和試唱的兩個零分,斷了他對音樂的最後念想。李宗盛説,當時沒有任何證據顯示自己是一個可以在社會中存活的人。這就是為什麼,當年的小李和阿宗,今天的音樂教父李宗盛大哥總是這麼感慨萬千,“想説卻還沒説的還很多,攢著是因為想寫唱歌。”
從一個滿臉青春痘處處碰壁送瓦斯的中考落榜生阿宗,到唱片動輒發行百萬和一票豪華藝人的金牌幕後,李宗盛來到《山丘》前的心態是,讓人輕輕地唱著,淡淡地記著,就算忘了也值了。
李宗盛的狀態,有和林憶蓮離婚前和離婚後之分。離婚前,他的歌很雞湯,充滿慈悲、溫情、感懷、勵志——“女人獨有的天真,和溫柔的天分,要留給珍愛你的人,不管未來多苦多難,有他陪你完成”。離婚後,想必這位曾經情場的常勝將軍,經歷了“愛比死更冷”的煉獄,開始毫不猶豫地站在男性立場。他説想寫個歌叫《我不是你的避風港》,女生動不動就想找一個肩膀,一個港灣停泊,他覺得不靠譜。事兒來了,男的比你還瞎呢,男的比你還怕呢。好了,男人終於認慫了。
其實李宗盛的話糙理不糙,他的意思是,每一個人的快樂要自己負責,你要沒有快樂的能力,誰也給不了你。戀愛結婚的關係論中,並不能解決一切東西,如果你寄予太大希望,是你的問題。李宗盛徹底不裝了,他在魯豫的節目裏説,“如果再談戀愛,一定跟這個女生講,我沒法讓你快樂。在這個時代,大家都累壞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問題,所以不要再奢求對方給你快樂。”老李這些年想必討女人歡心累壞了。所以他在《寫給自己的歌》中説,感情説穿了一人掙脫一人去撿,男人大可不必百口莫辯,女人實在無須楚楚可憐,總之那幾年你們兩個沒有緣。這些話女人必讀,這年頭最會談戀愛的男人都不玩了,各位夢醒時分,自己保重,自費快樂,趕緊的。
大賣大火大濤大浪大徹大悟後的中老年李宗盛現在作品很少,賣得也不好,《山丘》前三年沒作品了。他平平和和地做菜、做琴、陪女兒。像所有樂於被女兒欺負的老爸一樣,李宗盛委屈而美不滋地説,“家裏、車上所有的CD都是她們的,我的CD都被驅逐出境。她們如果説我寫給莫文蔚的《陰天》很好聽,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這才叫,當你發現時間是賊,它早已偷光你的選擇。終於敢放膽,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