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活是當代中國文藝創作的題材寶庫。在電視圈,以高滿堂和鄒靜之為代表的知青編劇仍然是電視劇生産的重要驅動力。在新作《雪花那個飄》中,高滿堂再次把動情的筆觸指向了知青一代的熱血青春,不過這一次他們不再馳騁于無邊的雪原和曠野中,而是進入大學“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1977年,570萬人進城趕考,只有27萬人走進大學。《雪花那個飄》主角們就是其中的幸運兒,他們從四面八方會聚在“寧州師範學院”,本劇就此開始經線和緯線交織的稠密敘事。冰河解凍,大地開化,每天都在發生著令人振奮的事情。重大歷史事件在校園裏蕩起陣陣漣漪,是為經線。最大的學生年近四旬,最小的學生年方二八,但他們總歸都是年輕人。年輕人聚在一起除了激烈的思想碰撞,還有攙雜不清的感情糾葛,是為緯線。
那些白紙黑字記錄在中國發展史中的社會思潮,那些當時看來嚴肅、今天看來好笑的陳年窘事,《雪花那個飄》差不多都寫到了。一首《甜蜜蜜》引發關於靡靡之音的大辯論,一篇小説《傷痕》把大學生感動得涕泗滂沱,一部電影《追捕》攪得整個中文系發狂,一個不期而遇的老外差點掀起一場“外交事件”……這些今天的笑談發生時,每個人都飽蘸真情實感。
情感線上,男主角趙長天(張譯)作為落難公子被癡情的鄉下姑娘拯救。這是那一代人得到的特殊饋贈,幾乎每個知青點上都有類似的故事。重見天日後,有人像“高加林”一樣拋棄了“劉巧珍”,也有人像“趙長天”一樣背負情債、進退維谷。趙長天的同學們也都掉進了感情的漩渦,“你愛我我卻愛他”的羅圈架從頭打到尾,明戀暗戀苦戀癡戀一應俱全。
有了這些罐裝細節和典型情感,不怕過來人不感同身受。但如果以更高的標準要求“金牌編劇”高滿堂,這部劇只能算是水準之作。它浮光掠影地再現了那代人的行止,缺乏帶著靈魂震顫的深度描寫。劇中紅衛兵陶自然(齊歡)的懺悔,牢牢限定在個人的古怪行為中,缺乏對時代病灶的深入探析。政工幹部呂衛東的上綱上線,總是很快就淹沒在正義的汪洋大海中,看上去像一個跳梁小丑,同樣是避重就輕地消解了時代的猙厲。跟三十年前蔡曉晴現炒熱賣的《蹉跎歲月》比,《雪花那個飄》委實有些輕飄了。跟癲狂不羈的《與青春有關的日子》比,《雪花那個飄》有些過於板正了。
對第一代大學生如饑似渴的求知欲也有些表現不力。蹉跎過才知道珍重歲月,那是把有限的時間投入到無限的學習中去的一代人,那是以天下為己任、豪氣衝雲天的一批人。《雪花那個飄》把過多的篇幅給了多角戀情,卻沒能真正勾畫出“天之驕子”的精神風貌。
話説回來,當今電視劇創作還要受到很多內容上的限制,前面説到的遺憾與此不無關係。不過作為創作者來説,還是要保持一定張力,要有知其難為而試為之的勁頭。否則,電視劇總是只見細節不見時代,只見故事不見靈魂,只在既定的範圍內兜圈子,而不能成為記錄時代的影像信史。(李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