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個人命運也與國家聯繫在了一起。可以説這一代人幸運,因為他們恰逢國家變遷的關鍵時期,也遇到施展個人才華的機遇窗口,也可以説他們悲哀,他們被裹挾在政治生活的紛擾之中。
作者:崔珩
幾乎是一夜之間,涅姆佐夫讓並不熟悉俄羅斯政治的所有人記住了他的名字,當然這也是最後一次。就在反對派正在醞釀下一次大規模抗議活動之時,反對派的領袖、前副總理涅姆佐夫在克林姆林宮東南側的大橋上被射殺,可以想像今天的輿論都在關注這件事情。
俄羅斯發生刺殺這樣的新聞已經很難引起輿論太大的關注,每逢國家處於社會變動時期,暗殺、刺殺活動也會出於高峰時期。關注的焦點無非是誰殺了涅姆佐夫,許多國外媒體都有意無意的強調涅姆佐夫的反對派領袖身份,言下之意,針對反對派領袖對手且能夠直接獲益的俄羅斯總統和政府頗有嫌疑。不僅僅是西方媒體,哪怕在中國的輿論界和網民之中,直觀認為普京有嫌疑的也不在少數。但如果對於俄羅斯政局稍有了解,而非憑直觀印象,這種懷疑則很難站住腳跟。
在西方國家媒體的渲染塑造下,普京一般被描繪成史達林似的暴君,殘暴而冷酷,似乎完全有可能從肉體上消滅自己的對手,就像是史達林對付托洛茨基和季洛維耶夫那樣。而事實上卻很難用這樣的簡單類比來描述普京這樣的一個人物,稍微了解俄羅斯政治的人都清楚地知道普京不是史達林。就像華東師範大學馮紹雷教授經常談到的那樣,普京本質上是一個保守的自由主義者。保守的含義是他尊重傳統,重視維持國家各方面正常秩序的運作。而自由主義的含義是他看重制度的建設和運轉,尊重法律的權威,比如當他兩個總統任期任滿之時,在支援率依然很高的情況下,毅然選擇迂迴戰術,不會觸及法律和制度的底線。
我們仔細觀察一下以往普京對待反對派的做法就可以看到一些不同的內容。從普京開始執掌俄羅斯大權以來,反對派幾乎是同時誕生,他們在俄羅斯長期存在,普京執政的這十幾年內對於反對派的態度是允許其存在,但是活動必須在法律規定的範圍內,這是底線,只要不觸碰這條底線,反對派的活動俄羅斯政府干涉並不多,克林姆林宮對面的沼澤廣場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反對派的集會。普京執政的十多年來各種反對派此起彼伏,比涅姆佐夫立場更強硬的有,比他影響力大的也有,涅姆佐夫只是眾多反對派的一個。
不同於來自民間的納瓦爾內這樣的網路部落格達人和意見領袖,像涅姆佐夫、卡西亞諾夫、庫德林這樣曾經擔任過政府職務或者現在依舊擔任公職的反對派,普京態度較為寬容,允許他們在俄羅斯國內正常的政治活動,也允許他們參加各種選舉,也不會隨意逮捕他們。這樣做法的背後,一方面是普京深入骨子的某些自由主義觀點,另一方面也是有強大的民意支援作為依賴。
作為一個大國的總統,普京所能支援配的各種力量十分龐大,他也沒必要採用如此簡單粗糙的辦法從肉體上消滅自己的對手,對於政治人物來説,肉體消滅也往往意味著封神。所以普京在對付霍多爾科夫、別列佐夫斯基這些寡頭時都沒有採用肉體消滅,而是抓住他們經濟犯罪的實施,在法律的範圍內打擊對手。更何況涅姆佐夫遇刺的地方就在離克林姆林宮只有二百米遠的地方,以涅姆佐夫現在的政治影響力能夠給普京造成的威脅還不足夠讓普京動了殺心。
戈巴契夫在聽到涅姆佐夫遇刺之後説,“刺殺涅姆佐夫的目標是攪亂俄羅斯國內的局勢,外國也會利用這個事件來給俄羅斯製造麻煩”。而事實上西方國家也確實這麼做了。涅姆佐夫是西方國家喜歡的俄羅斯政治家,在烏克蘭問題上和人權保護方面,涅姆佐夫持有與政府不同的觀點。在俄羅斯國內政治光譜中,涅姆佐夫也被認為是親近西方的政治人物,從政治謀殺的角度來看,激進民族主義者的可能性也同樣存在。不過,政治家一般不會只從事政治,其他的原因就需要等待調查的結果。至於俄羅斯部分輿論中猜測的陰謀論的觀點,則只是一種可能的方向。
涅姆佐夫屬於俄羅斯政壇的“60年代”人物,這一批政治精英生於赫魯曉夫時期,成長于蘇聯國力鼎盛時期,在大學畢業後卻經歷了國家迅速由盛轉衰走向滅亡的過程,他們中很多人在蘇聯解體後從不同職業參與到政治之中,往往能夠一鳴驚人佔據國家重要的職位,這一批人直到現在還都是整個俄羅斯政治精英的核心力量。這一代政治精英經歷了從蘇聯到俄羅斯國家起起伏伏的變化,自己也是這個過程的參與者,甚至是關鍵人物,他們的個人命運也與國家聯繫在了一起。可以説這一代人幸運,因為他們恰逢國家變遷的關鍵時期,也遇到施展個人才華的機遇窗口,也可以説他們悲哀,他們被裹挾在政治生活的紛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