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上午，中國舉重選手陳燮霞在北京奧運會女子舉重48公斤級決賽中氣勢如虹，以總成績212公斤打破奧運會記錄，力壓各路群芳獲得冠軍，為中國軍團斬獲本屆奧運會的第一枚金牌。 中新社發 任晨鳴 攝

　　16年前，從廣東番禺的市中心到欖核鎮，隔著一條河。擺渡之後，徒步經過一片片蕉林和甘蔗地，前後要花將近2小時，這才到達陳燮霞的家。

　　16年後，陳燮霞走出蕉林，站到了世界舞臺上，在百年一遇的北京奧運會上，為中國代表團奪取了首金。身高1.52米，體重48公斤，她，力拔山兮氣蓋世。

　　2008年7月初，本報記者從上海飛往番禺，走過一片蕉林，在陳燮霞的家中，聽她的父親陳細泉講述這個奧運冠軍平凡的故事。一切都是如此樸素，樸素到找不到陳燮霞兒時的照片；樸素到她的所有獎牌都放在箱子裏，而不是陳列在客人都能看到的櫃子裏；樸素到陳細泉講粵語，陳燮霞的啟蒙教練當普通話翻譯……

　　三次想放棄

　　當成績不如人，當生活不適應，當看不到未來，想到放棄，是自然而然的。16年裏，陳燮霞曾有三次想過放棄，最終在3個男人關注的目光中打消了這個念頭。

　　父親陳細泉是強硬派。陳燮霞第一次想到放棄，是8歲。第一天去番禺體校，一看到杠鈴，陳燮霞歡天喜地跑過去，以為自己能和大哥哥、大姐姐一樣，瀟灑地舉起來，成為大力士。教練將陳燮霞叫住，告訴她，必須從最基本的動作學起。首先是蹲馬步，30秒一組，共6組。然後是舉水管，舉起、放下，不斷重復。週末回家，她嘟起小嘴，“爸爸，我不想練了。”陳細泉以命令式口吻説道：“不行，你必須練，而且要練出成績。”

　　啟蒙教練黎炳明是原則派。陳燮霞第二次想到放棄，是11歲。進入八一隊之後，生活不適應、腿上又有傷，很長一段時間，陳燮霞在全國比賽中出不了成績。因為害怕爸爸教訓，陳燮霞只能將想回家的念頭告訴媽媽。哥哥陳冠華急壞了，趕緊告訴黎炳明，請他開導開導。黎炳明給陳燮霞打了個電話，談了半小時，“起碼出點成績、提個幹，再回來，是不是？”自始至終，陳燮霞只説了兩個字，“好吧。”挂上電話，聽話的陳燮霞寫了檢討書，一式三份，分別交給教練、大隊長，還有一份自己留著。

　　廣州體校舉重教練鐘成燦是鼓勵派。陳燮霞第三次想到放棄，是22歲。無緣雅典奧運會，陳燮霞感到未來渺茫。“我不想練，沒信心。”她對鐘成燦説。鐘教練只扔給她一句話，“你還年輕，我相信，只要你肯練，一定能出成績。”

　　孝順的孩子

　　當年在廣州訓練，每到週末回家，陳燮霞都會幫父母幹農活。談起女兒的孝順，陳細泉笑得很欣慰。

　　1992年，陳燮霞讀三年級，身高連1.2米都不到，做廣播操時站在第一排。番禺體校的舉重教練黎炳明來大坳小學挑人，見她身材比例適合練舉重，手臂有力量，跳遠、跑步測試結果也很好。當晚，就找到陳細泉，問他，“願不願意讓孩子去練舉重？”“她6歲就能拉動大板車呢，她肯定行。”陳細泉當場拍板答應。

　　不過，去體校上學，要付160元學費，而哥哥陳冠華在住宿中學唸書，學費900元。這對於陳家來説，是一筆不小的負擔。家中有20畝地，陳細泉夫婦每天要幹18個小時的農活，儘管如此，手頭還是很緊。“即使借錢，也要供子女上學。”陳細泉橫下心來。

　　點滴之恩，當涌泉相報，父母的愛，陳燮霞記在心間。

　　陳細泉説起兩年前的北京之行，眉開眼笑，“女兒給我們買的火車票，帶我們去了天安門、長城、故宮……”

　　帶父母去吃北京烤鴨，媽媽梁金輝剛吃第一口，對著老伴直皺眉，“真不好吃。”陳細泉悄悄拉拉她的衣角，“女兒花幾百塊錢請你吃飯，一片心意呢，不要這麼説。”轉過頭，他笑著對陳燮霞點頭，“好吃，好吃。”

　　愛美的姑娘

　　10年來，陳燮霞只回過兩次家。陳細泉告訴記者，“女兒不愛穿裙子，每次都穿運動服回來。”

　　鐘教練説：“這孩子太樸素，即使成了世界冠軍，為人處世仍然很低調。”

　　可是，哪個女孩不愛美？滿臉的痘痘一直困擾著陳燮霞，影響美觀。今年4月全國錦標賽結束後，陳燮霞特意請教醫生，買了一罐祛痘霜，天天抹，果然見效。今天，她終於漂漂亮亮站在領獎臺上了。“其實，我的腿很細呢。”陳燮霞悄悄告訴記者，邊説邊笑，瞇起小眼睛，有些羞澀。再看她的手機，挂著的手機鍊是粉晶造型的小葫蘆，一共12隻，她説，這代表一整天的幸運。

　　誰説女孩不撒嬌。上次回家，早晨，陳燮霞故意賴床不起。陳細泉順手拿起棍子，威嚇道：“再不起床，我可要打你咯！”陳燮霞倒也不怕，“你打打看呀！”她撒起嬌來，“爸爸，你背我下樓吧。”陳細泉還真背著女兒下樓。現在，陳細泉盼望著，等奧運結束後，女兒放假回家，他能再背女兒一次。

　　全家的驕傲

　　陳燮霞已經成為全家人乃至全村人的驕傲。

　　陳細泉自豪地表示：“女兒性格像我，霸氣、開朗，看得開。”昨天，陳燮霞還仔仔細細看了寫有自己報道的報紙——《誰能奪得中國首金？》，她指著自己的照片問記者，“看，是不是美女？”隨後，她又建議隊醫，“這報紙有競猜電話，你投我一票吧。”心態之好，可見一斑。

　　哪年哪月、舉了多少公斤、獲得第幾名，女兒一路走來取得的成績，陳細泉全都記在自己的腦子裏。説到女兒，陳細泉滔滔不絕、手舞足蹈。不過，平時記者去採訪，他多數會謝絕，“我怕説錯話，影響女兒。”

　　媽媽梁金輝則比較內向，每次看女兒比賽，坐在電視機前，她會激動得站起來，轉過身，捂住眼睛，嚇得不敢看。

　　奧運開幕前一週，村裏花了2萬元，將通往陳燮霞家的3米寬、600米長的田埂路，鋪上灰白色的細沙石，道路兩旁則插了200多面彩旗。

　　與此同時，在番禺區體校、在廣州市體校，黎炳明和鐘成燦教練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陳燮霞的成長道路。陳燮霞十運會凱旋，陳家父子曾邀請黎炳明在番禺市橋的大排檔吃飯慶祝，從不喝酒的黎炳明破例幹了好幾杯。今晚，他們將實現約定，陳細泉曾許諾，“等我女兒拿了奧運冠軍，還要喝酒，喝白酒，喝倒教練，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