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衡(540——609),隋大臣、詩人,字玄卿,河東汾陰(今山西萬榮西南)人。歷仕北齊、北周、隋,官內史侍郎、襄州總管等職,隋煬帝即位,官司隸大夫。因上《高祖文皇帝頌》及讚揚穎為煬帝所忌,被殺。他善文辭,以文章才華名重當時,所作詩辭藻華麗,《昔昔鹽》中“空梁落燕泥”一語,甚為時人稱賞。與李德林、盧思道齊名,為當時文壇領袖。
後人輯有《薛司隸集》。《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錄存其詩20余首,《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錄存其文8篇。薛道衡的事跡見《隋書》、《北史》本傳。
因兩句詩被隋煬帝“殺了頭”
隋文帝鞭戈所向,一統大江南北,結束了中國歷史自漢代至隋朝400年的分裂混亂。然而,瀰漫南北朝的浮艷綺靡文風,卻依舊遺韻嫋嫋,難以一朝廓清。儘管風氣如此,薛道衡的詩卻以一種難得的剛健清新展現於世,取得了隋代詩人中極高的藝術成就。
而最能夠體現這一地位的,是他那篇描寫思婦孤獨寂寥心緒,頗有名氣的代表作《昔昔鹽》。全詩結構完整,語辭綺麗,通篇對仗,一韻到底。而恰恰是其中最為膾炙人口的二句,竟使薛道衡慘遭殺身之禍: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
《隋書》講:“江東雅好篇什,陳主猶愛雕蟲,道衡每有所作,南人無不吟誦焉”。文風極盛的南方都很推崇道衡的詩作,可見其成就之高。但遺憾的是,這樣一位風流才子,卻生活在隋煬帝的統治之下。隋煬帝也善作詩文,可嫉妒心更強,是個極其自負的人,容不得別人超過他。隋場帝曾對別人説,“別人總以為我是承接先帝而得帝位,其實論文才,帝位也該屬我。”他的內心如此狹隘,怎麼能容得下薛道衡呢?難怪傳説薛道衡就是因為這兩句質樸自然,形象逼真的詩文而被隋煬帝羅織罪名殘忍縊殺的。隋煬帝在誅殺薛道衡時還恨恨地説:“看你還能作出‘空梁落燕泥’否!”這固然是隋煬帝醜惡的內心世界的大暴露,但另一方面,也説明薛道衡在當時確實是詩才出眾,以致後來的文人騷客編造出薛道衡“艷曲斷頭”的傳説。
十三歲時以文才著稱於世
薛道衡出身官僚家庭,6歲時父母雙亡,成為孤兒。但他專精好學,13歲時,讀《春秋左氏傳》,有感於子産相鄭之功,作《國僑讚》一篇,詞藻華美,世時人稱為奇才,由此以文才著稱於世。北齊時,薛道衡待詔文林館,兼主客郎,負責接待、應對北周及陳的使者,與當時文壇才子李德林、盧思道等常相過從。
薛道衡在每一朝都主要從事秘書工作,一生的大部分時間是在秘書崗位上度過的。他寫文章用心很專,“每至構文,必隱坐空齋,蹋壁而臥,聞戶外有人便怒”;每有文章寫出,人們 “無不呤誦焉”。薛道衡不僅善於作文,而且善於謀事,是一個很有政治遠見和軍事謀略的人。
在隋文帝時,薛道衡倍受信任,擔任機要職務多年,隋文帝楊堅每次談到他,總是説:“薛道衡作文書稱我意。”當時名臣如高颎、楊素等,都很敬重他。然而人有所長,必有所短,薛道衡也是如此。薛道衡的“短”,用隋文帝楊堅的話説,就是“迂誕”,也就是為人迂闊,不得“轉”。隋文帝曾經多次對他“誡之以迂誕”,然而薛道衡就是改不了 (更準確地説是不願改),因此得罪晉王楊廣而罹禍。
羅織罪名 逼其自盡
薛道衡曾與晉王楊廣一起伐陳,楊廣對薛道衡的文才極其愛慕。隋文帝時,有一次,薛道衡被人彈劾在朝中結黨,被除名,處以流放嶺南。當時晉王楊廣正坐鎮揚州,聽説這件事後,就秘密派人到長安通知薛道衡,讓他取道揚州到嶺南,等他到了揚州,就上奏皇帝,把他留在揚州幕府中。但薛道衡討厭楊廠的為人,就沒有走揚州路,而走了江陵道。楊廣初次碰壁,但沒有灰心,相信自己的誠心會打動薛道衡的。
後來,楊廣奪取帝位,是為隋煬帝。薛道衡“轉番州刺史。歲餘,上表求致仕。帝謂內史侍郎虞世基曰:‘道衡將至,當以秘書監待之。’”足以見煬帝對薛的厚待,還是很看重他的,無論是從政治謀略上考慮還是心底裏都欽佩薛道衡的文才。只是薛道衡對煬帝的恩寵不以為然,到京後呈上《高祖文皇帝頌》,將所有感激的話都獻給了已經死去的老皇帝了,而對眼前拼命向他示好的新皇帝只字未提。隋煬帝看了以後,惱羞成怒,對大臣蘇威説:“薛道衡極力讚美先朝,跟《魚藻》的用意相同。”《魚藻》是《詩經》中的一篇,據《詩序》講,此詩通過歌頌周武王而譏刺周幽王。薛道衡是否有此意不得而知,但隋煬帝猜忌心很強,又專橫獨裁,他豈能容忍別人把自己和周幽王聯繫在一起,由此便産生了殺害薛道衡之心。
司隸刺史房彥謙一向與薛道衡交好,眼看著自己的好友將大難臨頭,卻絲毫都沒有覺察到自己的命運處在顫巍巍的薄冰上。房彥謙乃唐貞觀時名相房玄齡之父,政治眼光毒辣,一再規勸薛道衡要“杜絕賓客,卑辭下氣”,夾著尾巴做人。但薛卻置若罔聞。
有一次,朝臣們在一起討論新令,爭論不已,薛道衡就説:“要是高颎不死,新律早就制定並且頒布實行了!”薛道衡的文人氣太重,出語尖刻,當下有人受不了,就密報了隋煬帝。高颎是文帝朝宰相,相當能幹,後因得罪楊廣被處死。薛道衡公然講崇敬高颎的話,隋煬帝豈能容忍。當時正是裴蘊擔任御史大夫,他知道煬帝討厭薛道衡,就上奏彈劾,説:“道衡負才恃舊,有無君之心。見詔書每下,便腹非私議,推惡于國妄造禍端。論其罪名,似如隱昧,源其情意,深為悻逆。”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隋煬帝卻覽奏大喜,稱讚裴蘊説:“公論其逆,妙體本心。”下令將薛道衡逮捕審訊,沒有實據,最後逼其自盡。
翻閱厚厚史書,我們終於理清了薛道衡的死並不是 “空梁落燕泥”惹下的禍,而是帶有政治色彩的,但不乏隋煬帝妒忌薛道衡的文才這一原因。
薛道衡如果處世圓滑,善於阿諛奉承,不用心琢磨事而專心琢磨人,當然不會如此“迂誕”,也不會遭此大禍了。薛道衡的悲劇,與其説是他個人的悲劇,倒不如説是舊時代忠直耿介之士的共同悲劇。
本版參考資料
《魂係山西》,《三晉歷史人物》,眭達明《善於謀事而不善於謀身的薛道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