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癥結在於希臘作為債務國與德國作為債權國之間的心理博弈。希臘人賭的是德國無法承受希臘退出給歐元區帶來的衝擊;德國人賭的是希臘不敢退出歐元區,因為其一旦退出,將導致其短期經濟大幅下滑,金融體系全面崩潰。
歐債危機的長期癥結則在於歐元區的制度安排,即貨幣一體化缺乏財政一體化的支援以及歐元區內部經濟發展不平衡。顯然,改變現狀需要的是歐洲內部的努力,外部力量很難發揮作用。
對於致力於解決全球最突出財金問題的二十國集團(G20)峰會來説,6月18日和19日在洛斯卡沃斯召開的峰會無疑將把最大焦點放在肆虐歐洲大陸兩年之久且險情迭現的歐債危機上。伴隨17日支援緊縮的右翼政黨新民主黨在希臘二次大選中勝出,希臘危機似乎出現暫緩跡象,然而沒有人知道這片刻的喘息能持續多久。毫無疑問,尋找歐債危機的解決之路仍然是眼下最迫切的問題,G20峰會能帶給人們怎樣的希望,全球投資者正在屏息以待。
18日接受本報記者獨家專訪的中國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院長李向陽表示,歐債危機之所以成為G20最為關注的重點議題,是因為這場危機早已不僅僅是歐洲人的心病,更是全世界的心病,已經成為阻礙世界經濟復蘇的頭號障礙。然而,對於這一場病灶深深植根于歐元區內部的危機而言,G20究竟能從外部起到多大的推動作用尚難預料。“通過表達對歐洲解決危機的信心來穩定市場情緒可能是G20能夠起到的最大作用。”他説:“另外,峰會可能會尋求提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對歐洲重債國家的救助能力,但這將不可避免地遭遇投票權與增資問題之間的矛盾。”
歐債危機威脅全球經濟李向陽認為,歐債危機在G20成員國內部引發的擔憂既包括其對世界經濟復蘇的短期衝擊,也包括對世界經濟穩定的長期影響。從短期看,又分直接衝擊和間接衝擊。直接衝擊主要體現在金融市場的波動上。目前的歐債危機事實上是債務危機與銀行業危機同時存在的雙重危機。主權債風險無需多言,現在銀行業風險急升已成為市場最大關注,主要原因在於市場對希臘等南歐國家債務履約缺乏信心,擔心一旦這些國家出現部分或全部違約,則歐洲銀行業壞賬會快速增加,惜貸情緒會更加嚴重。更重要的是,作為全球金融業最發達的地區之一,一旦歐洲銀行業淪陷,則對該區域以外國家的銀行業也會産生衝擊,至少會導致恐慌心態的傳染,從而引發更大範圍的惜貸情緒。此外,歐債危機惡化給匯市帶來的衝擊也不言而喻。一旦有南歐國家出現事實上的債務違約,國際資本就會從歐元區流出,尋找新的避風港,比如美元、日元和瑞郎,導致後者升值。目前,日本和瑞士兩國金管機構已經明確表態,一旦出現大規模本幣升值,將會出手干預。毋庸置疑,可能由歐債危機引發的匯市亂象勢必會威脅到全球經濟的穩定。所謂間接衝擊,即是指上述金融市場動蕩可能會損傷到實體經濟。李向陽認為,即便沒有希臘危機,歐盟自身經濟增長狀況也在惡化,世界銀行的最新報告預計,2012年歐洲經濟將會出現負增長,這無疑會拖累全球復蘇大局。與此同時,惜貸情緒和國際資本對匯市的衝擊也會致使全球復蘇放緩。
從長期來看,希臘危機可能給其他南歐國家帶來的示範作用更讓人擔心。“無論希臘是否退出歐元區,市場已經消化了可能的大部分衝擊。人們真正擔心的是希臘退出給西班牙、葡萄牙甚至義大利帶來的示範作用。”李向陽説:“作為第四大歐元區國家,西班牙違約風險上升對歐元區乃至全球的影響都很大。一旦其違約,引發的救助將使得此前圍繞歐債危機的救助努力付之東流。”另外,按照歐洲穩定機制(ESM)的規定,該機制享有優先債權人地位。一旦這些國家違約,優先償還ESM貸款,民間和個人債權人的權益則無法得到完全保障,這對市場心態也會是一個比較大的影響。事實上,目前西班牙10年期國債收益率高至7%就充分説明瞭市場的恐慌程度。正是基於上述考慮,歐債危機註定會成為本次G20峰會的首要關注。
內部矛盾難以外部求解然而,儘管G20對於歐債形勢的關切已經升至危機以來最高點,但李向陽認為,其對於危機解決可能産生的推動作用可能很有限,因為這一場危機無論從短期還是長期癥結來看都是歐元區自身的問題。
其短期癥結在於希臘作為債務國與德國作為債權國之間的心理博弈。在希臘看來,無論哪個政黨上臺,都想留在歐元區,但又都不想承擔緊縮成本。希臘人賭的是德國無法承受希臘退出給歐元區帶來的衝擊,因為其一旦退出,一方面會威脅歐元區和歐元機制的穩定,另一方面也將對南歐國家形成“借錢不還”的示範作用。與之相對,德國則既希望希臘留在歐元區,又想讓其接受改革和緊縮的成本。德國人賭的是希臘不敢退出歐元區,因為其一旦退出,將導致其短期經濟大幅下滑,金融體系全面崩潰,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都難以承受退出成本,更會致使其國家信譽全面受損,可能多年無法返回歐元區。“總的説來,現在歐洲迫在眉睫的問題就是希臘與德國等債權國之間的對賭,而這是任何外部力量都無法左右的。”李向陽説:“對德國來説,其明顯傾向是利用歐債危機推動歐元區財政和政治一體化並在其中扮演領導角色,因此來自G20的施壓可能很難會改變德國立場。”歐債危機的長期癥結則在於歐元區的制度安排,即貨幣一體化缺乏財政一體化的支援以及歐元區內部經濟發展不平衡。顯然,改變現狀需要的是歐洲內部的努力,外部力量很難發揮作用。
G20重在穩定市場信心相比于在解決歐債危機實質問題上的鞭長莫及,G20在緩和歐債危機形勢方面還是可以有所作為的。李向陽認為,這主要可通過兩個途徑。首先,G20領導人可通過這一全球最重要的治理平臺表達對歐盟當局治理危機的信心,而對於今天的歐元區來説,信心依然比黃金重要。如果G20領導人能夠發表聲明支援歐盟當局,將可在一定程度上緩和投資者對歐債形勢的擔憂,暫時抑制恐慌心理,從而將融資水準維持在相對合理水準。事實上,在核心國家融資成本同步上升的當下,這已經是人們能夠預期的最好結果。
其次,G20或可考慮通過IMF增加對歐元區的救助,提高國際組織第三方的救助能力。目前承擔救助角色的“三駕馬車”中,只有IMF是歐洲以外的力量,是G20能夠施加影響的平臺。但是,增加對歐救助面臨IMF自身投票權與增資之間的矛盾。雖然有關IMF投票權轉讓的決議早已通過,但目前距離真正實施尚有一定距離,仍有1/3左右的國家未能在本國立法機構內通過相關決議。“在這種情況下,讓中、印、巴、俄等金磚國家出錢增資進而救助歐洲顯然是強人所難。”李向陽説:“投票權不兌現,各成員國就不會掏出真金白銀,從這個角度講,G20能夠推動的外部救助力量也是困難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