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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餅卷大蔥

時間:2012-06-28 10:51   來源:新華網山東頻道

  “煎餅卷蔥蘸大醬,撐得肚圓爬不上炕。”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山東人的生活已經離不開這種簡單的吃食———煎餅卷大蔥了。剛出鍋的黃澄澄的大煎餅,卷上水嫩嫩的蔥白,入口一咬,便可聽到“咔嚓、咯嘣”之聲。“咔嚓”的是煎餅,“咯嘣”的是蔥白,幹乾脆脆的聲音。煎餅入口有嚼勁,日子久了,吃煎餅的人便練就了一口善於咀嚼的牙。外鄉人見了多半要搖頭,這算什麼美味?味道寡淡不説,有的人聞到蔥的氣味都要作頭暈目眩狀。不過,家鄉人卻鍾情于這清清爽爽的味道。父輩吃著它,父輩的父輩也吃著它,從沒有人覺得煎餅的味道如何寡淡、蔥的氣味又是多麼刺鼻。

  在我的家鄉,家家戶戶都會攤煎餅。煎餅吃起來最經餓,又比饅頭之類的麵食容易保存,農忙時節,沒有空閒做飯,主婦們常常攤上數十斤的煎餅預備著。等到吃飯時間,去菜園裏擇幾把青菜,回家用快火一炒,菜有了,煎餅就是最好的主食,省時又省力。

  做煎餅離不開碾子。走到十里八村,村落的中央或是大大小小的場院裏,都有它的身影。青石鑿成,愈老舊愈圓潤,用著也最省力。每年的麥收時節,輩分最高的老奶奶就會帶著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來這裡燒紙敬天,祈求天神保祐我們來年的碾子不閒著、總有磨不完的糧食。大人們總是反覆告誡家裏的小孩不要在碾盤上玩泥巴,免得惹怒了天神沒有飯吃。那時我才知道碾子也是有神照看著的。

  碾子很重,兩個人推動它也不算輕鬆。父親外出工作,姐姐去讀書,我是母親抓來的“壯丁”。母親在前面,我個頭小,跟在後面,也掌著一根推碾棍。金黃的玉米粒均勻地鋪在碾盤上,推碾的木棍借勢靠在腰間,向前用力,碾砣吱呀一聲動起來。小小的玉米粒在巨大的壓力下輕輕涌動,幾圈下來就露出了白生生的玉米胚,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金玉滿堂”。不多時候,玉米被碾砣壓實了,母親的腳步不停下,就用高粱穗子做成的笤帚順勢撥拉幾下,玉米碎兒們又乖乖地抖起身子,等著碾盤將它們重新修整。一圈,兩圈,碾盤突然不動了,母親扭頭一看,才發現我半個身子挂在棍子上盪鞦千,開始偷懶耍賴皮。“去玩吧。”母親從不責備我,看著我在道旁玩石子兒捉螞蚱,一個人推了一圈又一圈,直至把所有的玉米都碾成細細的面兒。每次帶去的玉米分幾次才能碾完,從中午碾到太陽落山是常有的事兒。年幼的我不知體諒母親的辛苦,長大後再問母親,母親忙著手裏的活兒,笑笑:“那麼小的孩子,給媽作作伴兒説説話就好了,哪舍得真讓你幹活呢。”後來,我常常在想,故去的姥姥如果看到她最寶貝的小女兒吃了那麼多的苦,不知道會有多麼難過。

  回到家,母親用簸箕一點點篩去麩皮,只留下純凈的玉米麵,篩出的玉米麩就盛在閒置的袋子裏。給雞喂食的時候,剁幾把青菜葉扔在盆裏,添一瓢麩子就是好飼料。眼尖的老母雞瞅見“美食”,得意地“咕咕”兩聲,便不管不顧地一頭扎進盆裏,只求吃個痛快。精細的玉米麵待遇要高上幾個層次了:鋦著銅釘的老舊瓷盆洗得乾乾淨淨,添面加水攪拌,直到水、面親親密密地融在一起,再用輕巧的石磨磨成細細的玉米糊。做好生料,接下來做熟料。蒸饅頭的大鍋架在灶上,加小半鍋水煮沸,水開後減小火,玉米麵入水攪拌。面要少下,因為停火後玉米糊遇冷更粘稠,比例不對糊成一團疙瘩是生手常犯的錯誤。完成後,等熟料降至常溫,與生料混合,做煎餅的原料就算準備好了。

  要想吃到風味好的煎餅,需要再等一個夜晚讓玉米糊輕微地發酵,這樣做出的煎餅更松脆,酸酸甜甜,口感更好。第二天,天還沒有亮,母親就起床了。在柴房的一角,一個大大的鏊子正安安靜靜地等在那裏。用麥秸引火,燃起麥草,鏊子下面很快吐出了奔放的火焰。母親坐在蒲草做成的矮凳上,用油擦子在鏊子上均勻地抹一圈豆油,給鐵傢夥熱熱身。鏊子熱了,母親左手舀起一勺玉米糊澆在鏊子中央,幾乎在同時,右手的竹板三下兩下已經將玉米糊攤成圓圓的煎餅,整個過程不過十幾秒。乳白色的玉米糊貼在火熱的鐵鏊上,幾秒鐘就可以熟成誘人的金黃色,母親用竹板挑起煎餅一角,雙手一揭,一張薄薄的大煎餅就做好了。

  早上六點多,當我揉著惺忪的睡眼來到柴房,大摞的煎餅已經舒舒坦坦地躺在了蓋簾上。如果趕上春天薺菜長得正好,母親會將嫩嫩的薺菜連著白凈凈的根兒,切得細細碎碎,拌上豆腐和肉末,一起鋪在煎餅上,折成扇形的薺菜盒子。這樣的盒子,餡兒還是生的。用小火慢慢將煎餅烤至焦黃,薺菜的清香融著濃郁的豆香、肉香在小小的空間裏四處飄溢,單是聞一下就要流口水。趁著熱乎勁兒咬上一口,餅乾脆,餡清爽,滋味妙不可言。早餐吃一個美味的薺菜盒子,實在是童年最溫暖最幸福的記憶。(作者 劉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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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芮益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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