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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北京


 

第五章大道通衢説縱橫(上)
 
 
  來源:      日期:2003-10-08 15:22

  漫步北京,無55論是衚同街巷,還是大道通衢,猶如棋盤,縱橫交錯,橫平豎直,佈局完整,十分規範,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大概也是北京的驕傲之一。
我國很多城市的街道佈局比較雜亂,特別是那些沿河流走向而發展起來的城市,街道很難有正南正北之説,你要打聽道兒,再熱心的人也不會指點你東西南北,只告訴你前後左右。離北京只有一百多公里的天津就是北方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老天津衛,也很難正確區分東西南北。而到了北京,除非叫斜街,否則大街小巷全都排列整齊,絕無方位錯訛之虞。
不過,這説的可都是現在,過去的北京,街巷縱橫不一定交通便利,排列整齊不見得四通八達。據元代《析津志》記載,當時的大都城有“三百八十四條大巷,二十九條衚同”,明代的《京師五城坊胡伺集》記載,明代時北京的街巷總數是1170條,其中衚同459條,到了清代,北京的街巷已經增加到了2000條左右,其中衚同有960多條。衚同固然是北京的地方特色,街道的皇城色彩更濃。北京城的中心是紫禁城和皇城,這是禁止平民通行的禁地。皇帝老兒住在中央,老百姓住在四週,不但龍行不便,而且給老百姓的出行也造成了很大的困難。例如住在東城的人要到西城去,就必須繞過皇城,得費上半天的時間。東西兩側的城門相對但不能直通,而城南三座城門,城北兩座城門,城門不相對,則更無直通大街可言了。
“天子腳下”規矩眾多,“衣、食、住、行”一切均有定制。就拿街道來説,分為大街、小街、斜街、道、路、巷、衚同、夾道等不同標準,例如前門大街、東四南小街、李鐵拐斜街、白廣路、鑼鼓巷、國強衚同、養蜂夾道等。街、路、巷、衚同雖然都是通道,但規格不同。元大都時規制:大街寬24步,小街寬12步,衚同寬6步,當時的一步為5尺,約合1.5米,由此估算當時的大街寬度為36米,小街寬度為18米,衚同寬度為9米。不過到了明代,由於種種原因,並沒有嚴格遵守這一規制。例如從正陽門到永定門的這條中軸線上的主幹道,它的寬度是25—28米。元、明時期的地安門大街,到了清末只剩下15.7米寬了。前門大街西側的珠寶市街、糧食店街原來是前門大街的一部分,由於攤販到街頭擺攤,久而久之,竟被隔成了兩道街,街道的寬度自然也就減少了許多。前門大街東側與大街平行的果子衚同等大概也是這樣形成的。
元大都時期北京的街道有嚴格的規劃,所以義大利人馬可波羅稱讚道:“街道甚直,此端可見彼端,蓋其佈置,使此門可由街道遠望彼門也。”從《析津志》中提供的數據,可以知道元代的大街、小巷、衚同都是很寬闊的。到了明代,大街寬度約為25~28米,小街約為12—15米寬,衚同約為5~6米寬。到了清末,一般的街道只有9—12米寬了,在東城鐵獅子衚同西口,聯接著一條不長的街道,名叫寬街,這條街實際上並不寬,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大概在當時在這一地區內這條街是最寬的了。當時一般的衚同也就是3~5米寬,最窄的衚同竟然只有55~65釐米寬。巷有大有小,東西交民巷比一般的小街不窄,但鑼鼓巷則只能算是衚同。道、路的含意與街相同。
其實,街道的定制從名稱就可以略知一二,北京的地名大體由兩部分組成,一是“指代名稱”,即地名,二是“標誌字”,即街巷的規格,例如“前門大街”,“前門”是指明其所處的位置,“大街”表明瞭道路的規格。
北京的街道一般是橫平豎直的“棋盤”格子形,大街小巷縱橫交錯,整齊是整齊,但由於“棋盤”的格子是交錯的,就為後來發展交通,修建大道造成了困難。比如宣武門外大街,到了菜市口就“斷頭”了,只能向東西分行;再比如車公莊大街,到了官園就變成了小衚同,成了“卡脖子路”;鼓樓前的左右分道,游泳池、太平街向北頂頭的丁字路口莫不如此。
辛亥革命推翻了滿清皇朝,建立了中華民國,原來的皇家禁區相繼廢除,北京的城建日漸發達,向著現代城市的功能靠近,交通也就方便多了。例如東西長安街牌樓拆除,道路被打通。景山前街不再封閉,東西城之間可以直通,平民百姓往來也就再也不用繞行了。從1923年開始,皇城的東、西、北三面城墻被先後拆除,最後拆的南城墻,從此再沒有城墻擋道。紫禁城南側的東西長安街、北側的景山前街、東側的南、北池子和西側的南、北長街。這四條大街的開闢對當時疏通京城的交通,方便市民出行等方面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道路的打通是一回事,道路的品質又是一回事。明代永樂年間修建北京城的時候,街道是規矩而寬綽的,充分顯示出京城的氣派,但經過了四五百年的漫長歲月,到了清朝末年,城市道路已經變得面貌全非。由於北京人口的急劇膨脹和商業的發展,北京的街道被大量擠佔,例如原來寬達28米的地安門大街,僅剩下了15.7米寬,一般的幹道僅有9—12米寬。最窄的衚同如前門外的高筱衚同、小喇叭衚同、錢市衚同分別寬65釐米、55釐米和40釐米,只能供一個人通行,人們到了衚同口要先停下腳步。向衚同裏望望,打個招呼,見對面沒有來人,自己才能通過,因為衚同裏有些地方窄得兩個人根本無法錯身,倘若兩人走了對頭時只能有一方先退回去,否則誰也無法通行。就現在那些大胖子,恐怕只能側身而行。
北京城的街道原來都是土路,後來雖然部分路段的路面進行了改造,例如把東西長安街、前門、打磨廠西河沿以及朝陽門、安定門、西直門的甕城的道路鋪上了缸磚或石板,把鼓樓大街、王府井大街、東單大街、西單大街改建成了石渣路面,但其他地方仍是土路。這些土路因年久失修而坑洼不平,不是坑洼相連,就是狀如搓板。那時候,大街的路面中間部分叫作“甬道”,又高又寬,而兩邊的路面則又低又窄,如同現在的“便道”。這種中間高兩邊低的路況是如何形成的呢?原來在封建社會裏,皇帝出行的時候都要走道路的中間,而且還要“凈水潑街、黃土墊道”。“凈水潑街”是怕皇帝的車馬大隊經過時揚塵,“黃土墊道”則是為了使路面平整。歷代皇上都把黃色特別是明黃色加以“壟斷”,北京又有的是黃土,正好拿來墊路。皇帝出行,需要大量的黃土墊道,早年時是到城外去運,後來為了節省人力和財力,就從甬道的兩側直接挖墊到甬道上,久而久之,在甬道的兩側就形成了溝狀,有的地方深溝竟達到了七八尺深。當然,平時民間的車馬、轎子一般也走甬道,行人則走甬道的兩側。不過,是車也不好走,人也不好走。“無雨一街土,有雨一街泥”就是舊街道的形象寫照,“香爐”、“醬缸”則是對道路狀況的“雅”稱。特別是春季,北京經常颳風,大風一起,滿城風沙瀰漫,暴土揚煙,真有“黃塵千丈”之“景觀”。沒風的時候乾燥的路面上則是一層厚厚的浮土,一腳踩下去,浮土能沒過腳面。有車輛和馬匹經過的時候,行人都要躲著走,因為馬蹄和車輪所揚起的灰塵如一條黃龍一般,弄得行人滿身是土。如果遇上了下雨天,那麼道路就更難行走了,滿街泥濘,一腳踩下去有半尺深,向上拔腳時非常費勁,弄不好會把鞋粘下來。“晴天是香爐,雨天像墨盒”,是對老北京街道的形象比喻。
黃土鋪就的道路本來強度就不夠,加上沉重的拉貨、坐人的馬車反覆碾壓,更加凸凹不平。有的市民擅自將鋪路的黃土挖走,用來做煤球,貧民在路邊的小攤上吃完飯後隨手將殘湯剩菜倒在路上,小販在路邊賣菜賣雞鴨也難免扔下一些菜葉、雞毛。更有甚者是一些市民隨意在街道邊、衚同裏大小便,使得路邊屎尿遍地,臊臭難聞。年久失修、坑洼不平的街道,也使坐在驢車、騾車上的乘客頗受顛簸之苦,難怪每當皇帝出行之前,都要先用黃土墊地,凈水潑街。
其實,北京早在元代就已經修建了排水設施,在主要街道和居民區的地下都修有長長的暗溝,上邊與一座座的磚砌滲井相連通,雨水和污水進入滲水井以後,慢慢地滲入暗溝中,再從暗溝流向城外的河道裏。明清兩代仍然借助元代時所修建的滲井和暗溝排放污水,由於歷經了數百年,暗溝之中淤積了大量的穢物,流通不暢,嚴重堵塞,而且暗溝砌在地下,疏浚掏挖十分不便,從而使得城市污水排不出去。居民區裏百姓之家的生活污水出門就潑,弄得衚同裏骯髒不堪,大街上甬道兩旁的深溝裏積水很深,特別是下雨之後,溝中經常有行人溺水的事情發生。明朝成化十年(1474年),憲宗皇帝朱見深下旨,“京城水關去處,每座蓋火鋪一,設立通水器具,于該街衙門撥軍兩名看守。遇雨過,即令打撈疏通,其各廠大小溝渠、水塘、污槽,每年二月令地方兵馬通行疏通。”從此之後,每年一過春分,北京城就要掏挖下水道了。據記載:道路一經表土刨開,掀開暗溝蓋板,穢氣沖天,臭不可聞,經常有掏夫被熏倒,甚至中毒而亡的消息傳出。滿街的污泥穢物隨意堆放,臭氣四散,過往的行人不得不“多佩大黃、蒼術以避之。”清代有一首竹枝詞,説京城三月“污泥流到下洼頭,積穢初通氣上浮。逐臭當須掩鼻過,尋常三月便開溝。”有意思的是春季北京城掏挖暗溝的時候,恰好是朝廷開科取士的殿試之期,來自於五湖四海的天下舉子們,紛紛涌向了朝思暮想的京城,都想在這裡金榜題名、光宗耀祖。可京城迎接他們的卻是滿城臭氣,一街污泥,“臭溝開,舉子來”就成為了北京城流傳下來的一條民諺。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到了清末,街道破損的情況愈加嚴重。社會動蕩,政治黑暗的結果導致北京城的暗溝年久失修,淤泥堵塞,再加上車碾壓踏,許多地方的暗溝蓋板塌陷,全城的地下排水暗溝幾乎全部毀壞。而城外的護城河也因為多年沒有疏浚,泥沙越積越多,河道越來越窄,河底則越來越高。昔日裏綠柳成蔭,河中舟船往來的景象見不到了,雨水泄之不暢,沖毀了道路,道路的毀壞又使雨水滯留城中,這種惡性迴圈一直持續到了新中國成立之前。人們大概都還記得著名作家老舍先生的“龍須溝”,那就是北京城市道路悲慘狀況的寫照,只不過藝術化了而已。
城裏的道路如此之糟,城外的道路也好不到哪去。當時的城外道路只有幾條是石砌路面,例如從朝陽門到通州的道路是石頭鋪的路面,因為這是京城糧食的主要運輸線。西直門到萬壽山是石路,因為咸豐之前的幾代皇帝經常要到圓明園去居住,後來的慈禧太后也經常要去頤和園,路面當然要修得好一些。從廣安門到宛平城也是石路,因為這是自雍正帝葬在河北易縣的清西陵之後歷代皇帝拜謁皇陵的“京易禦道”的起始路段。除了以上官方修築的幾條“官馬大道”外,京西門頭溝到北京的運煤大道,因為城市人民生活必需,康熙三十二年曾奉旨撥款著戶、工二部整修從以益於眾。但修繕後卻不見多大起色,依然是一條土路,而且由於運輸量大,運煤的大車、牲口日夜不斷,使路面上碾出了兩條深深的道溝,整條路面坑洼不平,煤灰遍地。
道路的改善需要國力的強盛。雖然為了方便交通運輸和人們出行,人們想了許多辦法來改善老北京街道上“晴天能臥驢,雨天能養魚”的土質路面。但終因國運不昌、財力枯竭,加之官吏盤剝,乘機揩油,始終收效不大。老北京曾流傳著這樣一句俗語,叫作“一尺道路五兩三”,是説鋪石板路耗資巨大,據《燕都瑣記》載,“從正陽門外天橋(從正陽門到天橋是明代鋪的石道)至永定門甬道,雍正七年(1729年)奉旨修墊,始一律用石鋪墁。”雖然石頭是廉價的,中國的採石技術古已有之,但北京城地處北方平原,石料缺乏,從元朝到清朝末期,北京城僅修建了八條石板路,大都是皇帝出行時所走的“禦道”,所以又稱之為石輦路。據有關資料證明,在清朝雍正年間,修一條6.6米寬的普遍街道,平均每尺道路的費用為5.3兩白銀,修建一條5 000米長的道路,竟然耗費白銀8萬兩,其根本原因不是各級官吏層層貪污、中飽私囊,是很難得到其他合理解釋的。
當時的北京人,上至王公貴族,下到平民百姓,無不對京城道路的惡劣狀況怨聲載道,但是政府要徵收交通稅用來修路,王公貴族帶頭反對,平民百姓也不願交。小販沿街賣貨、擠佔道路的情況十分普遍,清政府對此狀況也無可奈何,隨地便溺更是積習難改,一些街道兩旁屎尿橫流,臭氣撲鼻。城市衛生情況惡劣到了極點。
直到1904年,清政府才開始在王府井、東華門、東長安街等處鋪設了十幾條石砟路,於是在民間留下了“清末修道’’的口碑。這舉措大概也是清末新政的一部分。另外在皇城門前和東交民巷也修建了低等級的柏油馬路,共修築道路88條,總長75公里。其餘的街道仍然都是土路。 ,
民國時期的北京城內,修建了一些市區的馬路和通往外省市的公路。1917年修建了京通公路,這條路西起朝陽門外大黃莊,東至通縣新城南門,道路寬6米,長10公里。後來又陸續新建、改建了北京通往天津的公路,北京通往山海關的公路,北京通往承德、保定、張家口的公路。這些公路的品質不高,標準也低,路面狹窄,凹凸不平,遇上下雨,常會翻漿。從民國成立到1949年新中國誕生,北京的公路里程總共不過215公里。
從1913年起,由市政公所主持,逐步拆除了皇城,開闢了多條貫通南北、東西的大道,填築了明壕,改修了暗溝,到1918年已修築道路120余段,大多是土路,1915年修築了第一條瀝青馬路。
可以説,在舊北京,提起道路是讓人最頭痛的一件事。新中國成立前夕,古城已是破敗不堪,風雨飄搖中的北京,強撐著傷痕纍纍的身軀,焦急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編輯: system       查看/發表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