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捐助善款退伍兵:那袋錢是跪在街上討來的

時間:2008-02-06 15:19   來源:瀟湘晨報

  《神秘男子送來一袋錢轉身就走》追蹤

  神秘男子把一袋錢送到病房,然後匆匆離去,他究竟是誰?昨天,記者通過唯一的線索也就是電話號碼,多次約見那位神秘的黃先生。昨天上午,24小時的等待之後,他再次來到醫院。

  懸念揭開了。神秘人原來是本報曾數次報道,因為兒子患白血病而沿街下跪乞討的長沙人黃學文。

  3日晚上:“我會再來看你”

  前天上午,一神秘男子在黃國雄的病床前放下一袋現金離去,誰也不知道他是誰。

  當天傍晚,黃國雄接到一個陌生來電。電話裏,那人説:“你要好好養病,我會再去看你的。”一個“再”字,讓黃國雄心生疑竇:他會不會就是那位神秘的好心人?

  記者從黃國雄的手機中調出那個電話號碼。撥通後,對方最後承認就是他放下了那袋錢,但並不願多説什麼。

  昨天上午,記者再次撥通神秘人的電話號碼,對方一聽是記者,婉言挂斷了電話。此時的黃國雄很是激動了,他非常想知道,那位好心人究竟是誰,哪怕短短地再見一面,只要能夠再對他説聲“謝謝”,也心滿意足。

  4日早上:神秘人答應現身

  “不見到好心人,我是絕對不會動用一分錢的!”黃國雄堅定地告訴記者。

  怎麼才能讓好心人出來與他見一面呢?考慮再三,記者再次撥通神秘人的電話,根據黃國雄本人的意思,記者“自稱”是黃國雄的堂弟:“我是黃國雄的親人,他讓我告訴你,如果你不露面,他不能當面感謝你,便不會花您的任何一分錢看病。”

  聽到這裡,對方急了:“那不行,這個病是不能拖延的。我馬上到醫院看他。”

  4日中午:男子帶著男孩出現

  昨天中午12點半,中南大學湘雅醫院住院樓13病室。

  人群中,一名不起眼的男子帶著一位戴白色口罩的小男孩,兩人一起出現在樓道口。男子衣著陳舊,牛仔褲洗得發白,瘦瘦的,蓄著鬍子。

  “就是他!”黃國雄的姐姐黃瓊大聲叫起來。男子面帶笑容地迎上來。一看到記者,他突然呵呵一笑:“怎麼是你啊?我以為這裡沒有記者,不然我不會來的。”

  他怎麼會一眼就認出記者?在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個瘦削的男子時,記者猛然想起,以前肯定採訪過他。

  回放:他兒子也曾患白血病

  原來,這位神秘男子,是本報曾幾次報道過的一位長沙市民。他叫黃學文,2004年,他的兒子龍龍不幸患上了白血病。

  為了給兒子的手術籌款,黃學文每天跪在街頭乞討,這一跪就是一年多。

  2005年,為了救兒子,黃學文準備賣掉自己的房子(詳見本報2005年10月7日相關報道);不久後,王陵公園藝術團在通城商業廣場為龍龍義演籌款(詳見本報2005年10月15日相關報道)……

  此舉感動了長沙市民,他因此得到了許多好心人的資助。2006年,龍龍成功地做了骨髓移植手術。

  “那袋錢是我跪在街上乞討來的”

  本報長沙訊 當黃學文帶著兒子龍龍出現在病房時,病床上的黃國雄猛地坐起來,走到黃學文跟前,緊握著他的雙手,説:“兄弟,你終於肯露面了!”

  黃學文把黃國雄扶上床,“我今天把兒子龍龍帶來給你加油了,他做完骨髓移植手術已有8個月了,你看他現在多健康?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黃叔叔,你看我現在都好了,你也一定能好起來的。”龍龍摘下口罩説道。

  黃學文説,那袋錢裏的每一張,都是他兩年前在街上跪著乞討來的。那些錢,他放在家中已有兩年,有些已經發黴了。

  黃學文説,龍龍8個月前的骨髓移植手術非常成功,雖然現在每月仍需3000元的術後護理,但他仍把錢全部捐出來了,“因為現在救人命是最要緊的。”

  記者鄭輝 方瑜

  非常害怕別人説我炒作

  從下跪乞討救兒子到為一個陌生人慷慨解囊,黃學文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記者試圖從他身上尋找一個答案。

  瀟湘晨報:你現在還會想起兩年前跪著乞討的事嗎?

  黃學文:那段日子我至仍不敢想起,龍龍(兒子肖博韜的小名)突然患上可怕的白血病後,衝垮了整個家。老婆承受不住打擊竟然精神出了問題,在家中一個勁亂摔亂打,我們不得不把她送入省精神病醫院。但更可怕的是,在湘雅二醫院的龍龍身體日漸消瘦,眼看就要支援不下去了。我每天在兩個醫院間跑,有兩次我走上了湘江一橋,真想一死了之。

  瀟湘晨報:你是怎麼想到跪街乞討的?

  黃:當時,龍龍在醫院裏兩次斷藥,我再也找不到一分錢了。大多數曾經的好戰友(1986-1990在廣西憑詳服役)看到我的電話就像躲瘟神,要不就不接,要不就關機,我已經求助無門了。我不乞討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死去。

  瀟湘晨報:看到熟人你會不會害羞?

  黃:坦白説,我是一個極愛面子的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低頭,但這次為了我兒子,我願意跪。當時每天跪16小時,經常16小時下來,一站起來就會自動摔倒在地,膝蓋喪失了感覺。這感動了許多人,不少人連續十多次給我捐款,是他們救了龍龍的命,我感謝他們啊!

  瀟湘晨報:那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黃:我也不相信我能堅持下來了,一年多的時間竟然這麼過來了,現在讓我跪一天都是不可想像的。

  瀟湘晨報:龍龍做完手術後你是什麼感覺?

  黃:那天在北京,做完手術後,我整整睡了一天,我這輩子就沒有睡過那麼香,就是一動不動地整整地睡了一天。

  瀟湘晨報:龍龍是不是完全康復了?

  黃:(他沉默了許久)其實,據我了解,至今世界上仍沒有任何一家醫院敢保證,骨髓移植後100%康復。在北京,和我龍龍同一病房的一個來自望城的小夥子,手術後恢復很好,但是8個月後他還是死了。我不敢想像那樣的結果,我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打擊了。

  瀟湘晨報:你現在面對的問題是什麼?

  黃:如今家中,已欠下20余萬的債務,兒子每個月仍要服用昂貴的抗排異藥物,老婆時常還會發病,前幾天我還被打成熊貓眼,錢對他們的病來説仍是個大問題。我之所以將所有的錢捐給黃國雄,一是因為我對當兵戰友有特殊感情;二是我也被他的事跡所感動。社會上那麼多人幫助了龍龍,我也不能見死不救,我是過來人,他們肯定是無助和絕望。前天我不想見記者,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非常害怕別人説我在炒作自己。

  瀟湘晨報:那你下一步該怎麼辦?

  黃:孩子沒有完全康復,現在每個月還要3000多元藥費,她每個月也要買藥,而我們現在沒有多少收入,不過,老婆每個月有800塊錢左右的工資,我的哥哥會支援我一些,我現在也在努力找工作,應該可以撐過去,但是黃國雄卻不能再撐了,那是最重要的事情。文/鄭輝 方瑜

  他的家中其實一貧如洗

  本報長沙訊 昨日下午3時許,在記者執意懇求下,黃學文勉強答應讓記者去家裏坐坐,“家裏太簡陋了,連坐的地方都沒有。”黃學文有點尷尬。記者隨後卻發現,“簡陋”兩個字用以形容黃學文的家簡直太奢侈了。

  黃學文的家在河西漁灣市一幢很舊的4層樓房頂樓,推開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迎面撲來,眼前的一切令人驚訝:一張小桌子,四條板凳、一台18寸的黑白臥式電視機、一張破爛不堪的沙發、兩張床,這是他一家人全部的家當。

  説起自家的房子,黃學文有點慚愧,“為了給兒子治病,那房子早賣掉了,現在可以説是一無所有。”至於兒子的病,黃學文卻不願意多説,“那都已經過去了,手術已經做完9個月了,恢復得很不錯。”黃學文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他説這是兩年多來最輕鬆的時候,至少可以陪著兒子在家裏看看電視。“那段日子真的不知道怎麼撐過來的,太苦了……”黃學文的眼睛紅了,有點哽咽。

  肖博韜懂事拉著爸爸的手,示意爸爸不要哭。安慰完爸爸,肖博韜的孩子氣又顯露出來,電視是他的最愛,也許電視機太老太舊,畫面都變成綠色了,但是他卻不以為然,“這是綠色電視機,不是黑白的,老師説綠色就是環保。”肖博韜的話引來一片笑聲。

  沒有安裝數字電視,電視裏幾個頻道的節目肖博韜都可以背出來,站在電視機面前反覆地調試著,他自言自語:“要是可以調出金鷹卡通頻道來多好。”

  房子有70平方米大,看上去卻空蕩蕩的,一張桌子、四條板凳,加上一張沙發無論無何也塞不滿客廳,電視用一張凳子擱在一個冰箱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必須將頭高高仰起來。

  “冰箱是壞的,當櫃子在用,電視機是別人送的,能看就行,不過電視機好像還是名牌。”黃學文有點“得意”。

  另外一個房間是黃學文和妻子肖利的臥室。肖利躺在床上,見兒子進來,無力地將身子撐起來。“她患有間歇性精神病,時好時壞的,一直在家裏養著。”黃學文給妻子倒了一杯水進去,肖博韜接過水杯,喂給媽媽喝。“我生病的時候都是媽媽喂我喝水,現在我喂媽媽喝。”肖博韜一臉認真的樣子。

  臥室裏除了一張床,什麼也沒有,半片大鏡子擱在墻角,據説這是肖博韜從樓下的垃圾堆裏翻出來的。

  記者詢問給黃國雄捐款的事情,肖利沉默了一下,“我們和兒子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他沒有告訴我們,也沒有和我們商量,孩子還沒有完全康復,家裏也就只有這麼一點錢了。”肖利停頓了一下,“捐了就捐了,畢竟是給別人救命的錢,只是有點想不通,那些錢是他一年多時間裏一元一角討回來的,我不心痛錢,但是我心痛他。”肖利眼眶裏開始濕潤,背過臉去用被子遮住。記者方瑜 鄭輝

編輯:周選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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