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你在天堂還好嗎
時間:2009-03-24 16:13 來源:人民網
不要問我
從哪來
我的故鄉
在遠方
想念你,在每個想念你的夜晚……每當夜晚,聽見一些隨風飄蕩的歌,都會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嘆一聲,物是人非。先憶三毛。
那一年那一天的那個時刻,我,永生難忘。
是1991年1月4日的晚上,7點。餐桌上的桌布剛剛鋪好,晚飯即將開始,好朋友都在,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的播音員羅京説:“今天新聞聯播的主要內容有……
臺灣女作家三毛今日淩晨自殺身亡。”
開始還以為聽錯了,每個人都怔怔的,回不過神來。
廚房裏的灶火還沒有完全熄掉,鍋裏面熬著雞湯,我還剛剛往雞湯裏放了一把粉絲。
三毛曾經告訴第一次吃粉絲的荷西説,粉絲就是春天裏下的第一場雨,下在高山上,被一根一根凍住了,山胞紮好了,背到山下一束一束賣掉,換米酒喝。
三毛自殺了?!
我的雞湯煮著“春雨”還在香氣四溢。
那一晚的飯菜幾乎沒有人動,大家,無論男女,都喝了不少酒。
賈平凹説過:“酒是蒙蔽人的,因為太清醒了,人才需要酒。”
那天發現他所言極是,酒可以淹沒一個人的慾望,包括吃的慾望,無動於衷的慾望。酒後,大家都哭了。
從那開始的每一年的那一天,1月4日,我都包一頓餃子,因為我記得他們兩個,三毛,荷西,都愛吃餃子。但我總是漫不經心的在那一天包餃子,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祭她,惹人閒話。只是,這一對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的神仙眷侶,出遊人世已近十三年了,滄桑巨變,常常只在彈指一揮間,1月4日,十四年後的這個祭日,可以説破心事了吧?想問一聲:三毛,你在天堂裏,玩得還好嗎?
喜愛她,理由那麼多,從何説起。
十八九歲的時候,覺得什麼都是詩,自然而然就喜歡了她,最愛的就是那本《雨季不再來》。那是三毛在十七歲到二十二歲時寫的,她寫年輕女孩的故事,寫眼淚、輕吻、擁抱、離別、憂傷,她寫《秋戀》:“奇怪為什麼今天那些風那些落葉會叫人看了忍不住落淚,會叫人忍不住想家……”
那時候她的文字迷惘而且傷感,詩一樣。二十歲左右,有幾個人沒愛過詩。她説那是“當三毛還是二毛的時候”那個二毛的作品,是她生命的一個階段,“它好,它不好,都是造就今日三毛的基石。它如一塊衣料一樣,它可能用舊了,會有陳舊的風華,而它的質地,卻仍是當初紡織機上織出來的經緯。”她叫人正視年少輕狂強説愁的真誠,哪像現在提起詩就像提起白癡。
二十多歲以後,開始喜歡《我的寶貝》。多羨慕她,有那麼多沒用的好東西———一個三尺高的古老水漏、半人高的非洲鼓、朱紅鳥籠裏的瓷人小丑……喜歡她用應該用來拔牙的錢跑去玩一日遊然後買了一隻西班牙酒袋,看到她隻身一人去秘魯的古城古斯各閒逛,用一雙毛襪子的價錢換回來一隻“美麗的”老別針,不禁嘆一口氣,為她不值。看她穿著從古董店裏買來的桃紅色的清代裙子去歐洲遊蕩,還得意洋洋,有點替她心虛,好多女人攔住她,看裙子的手工又打聽能從哪買得到這條裙子,她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告訴人説買不到了,因為那是中國一個叫林黛玉的小姐送給她的……隻身一人,浪跡天涯,怎麼不叫人神往?
待到女大得到了醜俊也必須要見公婆的日子,忐忑不安。再一想起孔雀東南飛的故事,不由得膽戰心驚、不寒而慄、憤憤不平。找來《稻草人手記》安慰自已,翻開《江洋大盜》、《親愛的婆婆大人》,看她寫“你看過你婆婆坐在公公膝蓋上吃蛋糕嗎?一定沒有吧?所以,我在婆婆面前,絕對也不去坐在荷西的膝蓋上,也不去靠他當椅墊,更絕對不可以親他,這是死罪……”
她告訴我們在婆婆家裏一定要搶著打掃、鋪床、買菜、做飯,在小姑子大伯哥出門遊玩、公公睡午覺、婆婆和自己老公兼她的愛子親熱密談、你最喜歡的電視劇正在開播的時候……要正確面對廚房裏大批油膩碗盤鍋筷刀叉茶杯。她寫著“看看自己突然粗糙起來的雙手會恨不得用它來掐死你的先生,你撲過去預備行兇,那時臥室的門你可別忘記了要鎖好……”我這個三毛的fans啊,當然掩面竊喜。
讀三毛的《夢裏花落知多少》,學著收斂一天比一天壞的脾氣,心平氣和的去買廉價而營養豐富的小雜魚,穿便宜而結實的鞋,看著自己光禿禿的手指再看人家光芒四射的珍珠項鍊鑽石戒指,無動於衷。家的上空,因此變得寧靜晴朗。
當然最愛的還是她寫《撒哈拉的故事———素人漁夫》,三毛沒有生活費了,就和荷西去海邊捉魚,又想自己吃,又想曬魚幹,她還想發大財呢。她還真弄到了一堆小臉盆一樣大的螃蟹,荷西也捉了十幾條大魚,兩人高興得要命,可惜他們都染上了知識分子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羞澀,一起扭扭捏捏,魚當然賣不出去,還是荷西的同事幫著賣完了魚,倒楣的是遇到上司要一起吃飯,只好用十二倍的價錢去吃他們剛賣掉的海鮮,三毛説她想哭,唉,我哈哈大笑。
青蔥時代跟著三毛在詩意裏穿行,苦澀,惆悵,羞澀,勤奮,自卑,充滿嚮往。
喜歡三毛,因為她是一部詞典。她可以讓一個人,至少是我學會各種詞彙:理解、寬容、幽默、堅強、浪漫……她説:“我的文章是身教,不是言教。”可惜的是,她只留下二十多部作品。
十幾年時間如白駒過隙,物換星移,早已經是網路時代了,早已經沒有什麼秘密,有人抖出項項證據,追究三毛故事的虛虛實實。故事的真真假假已無關緊要,既然望梅可以止渴,歡笑和眼淚也都已留在了記憶的花園。
思念,如同溫柔的霧,在我的眼晴裏瀰漫開來。
是思念,不是懷念。
因為我願意相信那些我曾經愛過的已經遠去的他們都成了天上的神仙,他們在他們嚮往的天堂裏東遊西蕩,説不定這會兒三毛、張國榮、梅艷芳、古龍、黃一幫閒人正喝著天上的老酒,吃吃地笑著呢。
編輯:張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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