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日,我赴北川進行了為期一週的採訪。採訪結束,坐在返程飛機上思緒萬千,寫下這些文字。
雲朵上的羌寨
到北川採訪,我住在桂溪鄉。小鎮四面環山,離九寨溝僅二百公里,它的美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
山裏住的多數是羌族人,他們被稱為“住在雲朵上的民族”。起初我並不解此意,第二日清晨,四週大山下升起一團團的雲霧,零星散落在山腰的木製羌寨,竟讓人覺得真是座落在雲朵之上。雲朵慢慢升騰,至太陽出現才升至山頂,浮向天際。
乘車四處採訪的路上,景色更是迷人:遠遠近近的山,青翠欲滴的水杉林,河水或綠或藍。只是青山上留下一條條像瀑布的灰黃色“豎帶”,讓人不得不想起那場地震所造成的滑坡、泥石流,甚至是整個山體的傾塌。
望著一片片因山體塌落而變得更加陡峭的崖壁,我在心裏默想:如果大山裏面沒有人,那場地震便是大自然造化中的又一次鬼斧神工。然而,那場地震所造成的災難,讓這片景色也蒙上一層淡灰色的影子。
多少年後,當這裡重新恢復昔日寧靜的生活時,雲朵上的羌寨將會變得更美。
讓人落淚的瞬間
一位援川工作人員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幾個月前他到一個村裏看望受災的四兄弟,臨行前,大兄弟媳婦執意留他吃飯。
他再三推辭,大兄弟媳婦直接跑到車前抱住前車杠,哭著説:“你不吃就不讓你走!”這位工作人員無奈,走進四兄弟臨時搭建的棚子裏,含著淚每樣菜夾了一筷子。
講這個故事時,他的神態那樣寧靜,竟讓我有些不太相信這個故事。
兩天后,我在採訪途中碰巧路過那四兄弟家。
四兄弟正在蓋房,大兄弟媳婦幫著鋤沙。我跟她聊了一會兒,聊著聊著,她的眼淚便開始淌下來。她哽咽地説:“你們那裏的人太好了,對我們幫助這樣大,留他吃一頓飯也不肯……”
她説不出話來了,眼睛吃吃地望著前方,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我沒有再問什麼,淚水也跟著流了下來。
一座凝固的小城
地震一週年之前的5月8日,我與其他幾位記者一同前往北川縣城。
小城內東倒西歪的各種建築,依然保持著震後最初的姿勢,各式廣告牌匾色彩未褪,只是四週空無一人,整座小城像是凝固在了去年的5月12日。
一座塌陷的建築前,摔碎在一堆廢墟上的幾塊殘缺浮雕將我吸引過去,其中一塊圖像清晰:一個面目清秀的羌族少年正在吹笛子,背景是一片花開的初春。這塊給人清新之美的浮雕與周圍的廢墟形成強烈對比,讓我想起了魯迅對悲劇的定義: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你看。
遠遠近近的廢墟旁,枇杷樹上結滿了黃色的果實,無人採摘。震裂了的道路兩邊,樹上正盛開著不知名的成穗白花,氣味濃烈,香得讓人窒息。
終於走到了北川中學前,一片山體塌落的巨石上,立著一個籃球架與一根旗桿,別無他物。幾個月前,一位同事來到此處,曾放聲大哭,望著這一片場景,我只覺得胸前像堵著一塊東西,直到離開這座小城,才長舒一口氣。
一座四面環山的小城,中間穿過一條大江,山青水綠,花妍果香,如果沒有那場地震,這應當是它最美的季節。
劉鐵飛(濰坊廣播電視報社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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