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保護民間文化是出於我對它的熱愛,就像愛一個人就不在乎為她付出,反而會很幸福,我做這個工作就會有這種幸感。”———馮驥才
説服馮驥才接受採訪不是難事,但要是想確定採訪時間卻費盡週折,記者的採訪安排在晚上10點在電話中進行,因為馮驥才太忙了,“每一分鐘都有民間文化在消失,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他在電話中説。
馮驥才的確是忙,特別是近幾年,很少老老實實地在家呆著,要麼到處開會,為保護民間文化奔走呼號,要麼跑到鄉村田野,親自踏勘民間遺存。
去年大部分時間,馮驥才都在農村度過的。行蹤遍及山東德州、山西晉中、河北燕北的山間村落,馮驥才決心要將不為人知的民間文化全部挖掘出來加以保護。僅下半年,他就跑了7個省市,遊歷數十個偏遠的鄉村。
在河北燕北,特有的蒼勁雄渾和艷麗的民俗———打樹花“使我都要蹦起來。”馮驥才説,“雲南麗江、浙江水鄉、山西宅院,只有保留自己的特色才有存在價值。”
他發現,古村落正面臨與城市同樣的悲劇———千城一面,而很多文化一旦被人認識到也就意味著其失去生命甚至滅亡。在山西,很多煤窯主花幾十萬買下一個村莊的管理權,兩扇鐵門一鎖,涂紅抹綠,製造偽景點、假民俗……村落就變成景點了。“大量的民間文化在沒有人指導的開發面前被剝奪了生命。”馮驥才語氣中帶著緊迫感。
每天馮驥才工作室都會收到一大包來自全國各地的告急信,大多反映的都是當地古建築要被拆毀,邀請馮驥才干預,並寄來寫有大大“拆”字的照片。“20世紀中國對於文化最不負責任的就是‘拆’字”,馮驥才焦急萬分,“歷史要站在明天看現在,不能讓民間文化在我們這代消失。”
馮驥才還注意到,很多的民間文化是通過口頭一代一代相傳的,很多農村青年都選擇了外出打工,不願意再像父輩一樣辛苦勞作,民間文化的傳承隨之後繼無人。
從小就喜愛民間文化的馮驥才決心制止這個消失。去年4月,他組織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啟動了“中國傑出民間文化傳承人”的普查和認定工作,拍攝影視資料保存。
常年奔波于鄉村之間,64歲的馮驥才有時會感到吃不消了。年前,他的血糖突然升高,渾身無力,但這沒有讓他停下腳步,打了一針他又堅持過來了。“時間緊迫!”馮驥才感到揪心的是搶救的速度已經遠遠趕不上民間文化消失的速度,他要盡可能多的救出更多的民間文化。
本報記者 陳俊傑
對話
後悔保護民間文化太晚
馮驥才認為,如果早意識到通過政協呼籲,民間文化損失將會減少
新京報:你認為保護民間文化有哪些困境?
馮驥才:縣一級的政府可以觸摸到鄉村,他們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但我感覺到他們不是很重視保護工作,我和這些地方領導去説,很多人不理解,怎麼説也不明白,都説自己沒有錢,總是認為錢的問題。
新京報:那是什麼問題?
馮驥才:這是思想觀念轉變的問題。浙江西塘鎮的一個書記告訴我,為了保護古建他們把村莊所有線路埋在地下。他説,馮先生,民族文化的保護是我們政府的事情,當暫時經濟利益和長遠的文化利益發生衝突,我會毫不猶豫的放棄暫時經濟利益。
新京報:如何去解決這個問題?
馮驥才:我認為考查官員不能只有GDP,還要有文化政績,但這不好衡量,但還是可以做到的。
新京報:怎麼去做?
馮驥才:可以通過黨校上課的方式,給他們講文化上的東西和文化價值,讓他們去接受。
新京報:為什麼要放棄寫書和畫畫掙錢的機會,去保護民間文化?
馮驥才:很多人都不理解我,説我瘋了。我認為我們這一代人的命運是與國家聯繫在一起,與生俱來的責任感,促使我去做,就像對自己的孩子的責任感一樣。
新京報:從政20多年,您有什麼遺憾的地方?
馮驥才:現在有點後悔的是很多問題我沒更早的明白,動手太晚了,大量的東西沒挽留住。如果我早意識到,通過政協呼籲,損失會少的多。
本報記者陳俊傑
馮驥才
全國政協常委、當代作家、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
今年關注
●今年馮驥才準備就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提出提案,馮驥才認為新農村必須有自己的文化和新的文化面貌,就要保持農村的傳統文化,即民間文化。
●馮驥才另一個擬提出的提案是關於拆遷的。
他發現拆遷時,開發商從拆遷戶手中按照使用面積購買,而賣的時候卻按照建築面積。“買的時候去掉包裝,賣的時候加上好幾層包裝,這對於拆遷戶很不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