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棟幾乎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中國的航太事業,他曾説:“搞了一輩子航太,航太已經像我的‘愛好’一樣,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了。”
“這個獎是對他一輩子勤勤懇懇、富有創造性地把中國航太事業一步步引向更高水準的充分肯定。”
1月11日,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頒發給了運載火箭與衛星技術專家、中國科學院院士孫家棟。中國科學院院士歐陽自遠得知此消息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欣然接受了《科學時報》的採訪:“我也想找個機會表示對他的祝賀!”
2007年,“嫦娥一號”的成功發射讓所有人都記住了歐陽自遠、孫家棟和欒恩傑三人組成的“鐵三角”,也正是嫦娥工程,讓這三人漸漸培養了戰友般的深厚友情。
“沒有他們二人就不會有‘嫦娥一號’的成功。”歐陽自遠説。對孫家棟,歐陽自遠給出的評價是:“把他的學識、經驗,他所解決的各種難題,以及他的為人和所作的貢獻加在一起,他堪稱一名真正的大師,他的歷史其實就是一部中國航太的歷史。”
“中國航太事業的見證人”
“中國航太事業的見證人”,這是對孫家棟一生最精闢的概括。給他這個評價的並不是歐陽自遠,而是“中國航太之父”錢學森。
2009年3月,在孫家棟80華誕之際,錢學森專門致信表示祝賀。信中,錢學森對孫家棟對我國航太事業的貢獻給予了高度評價:“您是在中國航太事業發展歷程中成長起來的優秀科學家,也是中國航太事業的見證人。自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首戰告捷起,到繞月探測工程的圓滿成功,您幾十年來為中國航太的發展作出了突出貢獻,共和國不會忘記,人民不會忘記。我為您取得的成就感到驕傲。”
錢學森對孫家棟的評價一點都不為過,孫家棟幾乎親歷、見證、參加、領導了中國航太從起步到目前為止的全部過程。
1948年,18歲的孫家棟考入哈爾濱工業大學,當時他最大的願望是想成為一名土木建築系的學生,將來可以去修大橋。偏偏在這時哈工大增設汽車專業,對年輕的孫家棟來説,汽車帶著一種神秘色彩,似乎比修大橋更神氣,於是他轉入了汽車係。1951年,品學兼優的孫家棟作為急需的俄語翻譯人才被選送入伍,並被空軍選派到蘇聯莫斯科茹科夫斯基空軍工程學院學習飛機、設計維修及管理。1958年畢業時,他以優異的成績獲得全蘇史達林金質獎章。回國後,孫家棟連飛機的影子都沒見著,就被分配到國防部第五研究院一分院從事導彈研製工作,參與研製了東風系列導彈,其原因很簡單:服從國家需要。
1957年10月,蘇聯發射了人類歷史上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震動世界。毛澤東發出了“我們也要搞人造衛星”的號召,在錢學森、趙九章等科學家的建議下,由中科院牽頭啟動了人造衛星的研究工作。正當研製工作進入到關鍵時刻,“文革”的爆發中斷了研究工作,隊伍也被衝散。
1967年,為確保我國第一顆人造衛星研製工作順利進行,中央決定組建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由錢學森任院長,錢學森親點孫家棟重組衛星研究隊伍。同樣是服從國家需要,孫家棟放棄了熟悉的導彈領域,轉而擔起衛星研製的重任,從此與衛星結下不解之緣。
1967年,孫家棟擔任我國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總體設計負責人,此後又先後擔任了我國第一顆遙感探測衛星、第一顆返回式衛星的技術負責人、總設計師。他還作為東方紅二號、三號試驗通信衛星、資源一號衛星、北斗一號導航衛星、中星22號衛星工程的總設計師,主持制定衛星總體方案。後又擔任繞月工程總設計師,並任風雲二號氣象衛星、環境一號衛星和鑫諾二號大容量通信衛星工程的總設計師。
有人統計,在我國自主研製發射的100多個航太飛行器中,由孫家棟擔任技術負責人、總設計師或工程總師的就有34顆,佔整個中國航太飛行器的近1/3。
孫家棟對航太的貢獻也逐漸得到人們的認可和肯定,1988年他當選為國際宇航科學院院士,1991年當選中科院院士,1996年當選國際歐亞科學院院士。1999年被授予“兩彈一星”功勳獎章。
歐陽自遠評價孫家棟説:“在中國的航太領域,他是很有權威性的。”
孫家棟幾乎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中國的航太事業,他曾説:“搞了一輩子航太,航太已經像我的‘愛好’一樣,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了。”
“他説願意在有生之年把探月做好”
自1994年以來,歐陽自遠等科學家對我國月球探測各方面問題開始進行詳細的研究和論證,並提出了一系列研究報告,包括“月球探測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的論證”、“中國月球探測工程的發展戰略與長遠規劃”、“中國首次月球探測衛星的科學目標與有效載荷配置”等。
2000年,歐陽自遠找到時任國防科工委常務副主任兼國家航太局局長的欒恩傑,向他詳細彙報了中國繞月探測計劃的必要性、可行性、發展規劃、探測計劃及科學設想。
欒恩傑聽後表示贊同,並當即作出了兩點指示:一是將中國的月球探測工程簡明地總結為 “探”、“登”、“落”三個階段,其中“探”分為“繞”、“落”、“回”三個步驟。其次,提出要請孫家棟出山,擔任月球探測工程的總設計師。
孫家棟答應了欒恩傑的安排,為了解月球探測的詳細情況,孫家棟主動約請歐陽自遠前往他的辦公室。
此次交談長達幾個小時。歐陽自遠回憶説:“孫家棟問得非常細緻,包括整個國際的月球探測形勢、中國月球探測如何做、科學目標是什麼等。他甚至詢問了首次月球探測衛星的各種技術要求,他要估計衛星、火箭、測控、數據接收等,技術上的整體配套是否能支援。”
在與歐陽自遠一問一答的詳細交談中,孫家棟對月球探測工程的熱情也逐漸高漲,他當即表示,願意在有生之年把月球探測這件事做好。
2003年2月28日,國防科工委宣佈月球探測工程進入預發展階段,並宣佈成立欒恩傑、孫家棟、歐陽自遠3人領導機構——欒恩傑為工程總指揮,孫家棟為總設計師,歐陽自遠為月球科學應用首席科學家。由於配合默契,三人還被稱為“鐵三角”。
能有這樣一個團隊,歐陽自遠一直感覺很幸運:“我常跟孫家棟和欒恩傑説,我完全不懂航太,是個新兵,是他們帶領我進入這個領域,使我慢慢學到了很多東西。”
孫家棟卻對歐陽自遠説:“搞月球,我在你這裡學到了很多東西,歐陽,我其實是給你打工的……我的任務是把你的眼鏡和手延伸到月亮上去,至於你在月球上看到什麼、去做什麼,我不知道,這是你的事。”
“他就是這麼樸實、謙遜,令人敬佩,也證明了我們之間是一種真誠的合作。”歐陽自遠説。
“解決問題,他高瞻遠矚、有板有眼”
在歐陽自遠看來,孫家棟解決技術問題“站得高、看得遠、有全局觀念,處理問題有板有眼”。
歐陽自遠説,在“鐵三角”這個團隊裏,所有的工程技術難題都落在孫家棟身上,其壓力可想而知,但孫家棟能做到有條不紊、從容瀟灑。
“每一次的論證會他都認真聽取各領域專家的意見,能匯集大家的智慧,集中解決一個關鍵問題。他很有意思,一個論證會結束前,他會通知下一個論證會議幾月幾日召開,解決什麼問題,由誰作報告,報告完成後,由大家評判,最後他來決定究竟如何做。”歐陽自遠舉了一個例子,在選擇發射“嫦娥一號”的運載火箭和衛星平臺時,科研人員爭論不休,孫家棟便當即拍板,用長征三號甲火箭,其穩定性與可靠性強、性能好;衛星研製用東方紅三號平臺,東方紅三號平臺技術成熟、可靠,而且其技術指標比較適合月球衛星的需要。
在與歐陽自遠討論問題時,孫家棟常常直言不諱。“他一再跟我説,我們一提問題就要求盡善盡美,要求很全面,而且要求很多。他説在與我接觸的過程中有個體會:‘你們科學家總是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工程家的任務就是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我覺得他説得很有道理,工程就是要抓住最主要的矛盾,解決最主要的問題。”歐陽自遠説。
2007年11月5日11時37分對“嫦娥一號”衛星成功實施了第一次近月制動,衛星成功被月球捕獲,進入環月軌道。那一刻,孫家棟和歐陽自遠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留下了激動的淚水,並擁抱在了一起。
“激動得手都是冰涼的,我們就像並肩作戰的戰友一樣,勝利那一刻的激動無以言表!”歐陽自遠説。而正是月球探測這個任務把“鐵三角”裏的三個人牢牢綁在一起了。
歐陽自遠告訴記者,“嫦娥一號”取得圓滿成功後,他們三人都退了下來,成為月球探測工程領導小組高級顧問。但孫家棟依然十分關注中國航太事業,時常詢問嫦娥工程的後續進展情況,而且他還希望中國能早日實現自主火星探測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