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肇建的中華民國建立六年之後,工商界在“雙十節”紀念中發出的感慨卻是“仍商業危急之秋”。這一感慨不僅與民國元年“産業革命,今也其時”的熱情期待大相徑庭,並且自認為是“最受影響”而不得不“臨深履薄”。
工商界中的許多人士認為紀念“雙十節”不能僅僅只是走過場而流於形式,並提出了各種振興實業的具體舉措,因為振興實業始終是救亡救國的重要途徑。
同時,工商界也借此特殊政治場域從各方面大力呼籲振興實業,並借助“雙十節”促銷國貨,使商業與政治得以有機結合,産生獨特的作用與影響。
從民國元年開始,武昌首義(1911年)爆發的10月10日被定為民國國慶日,也稱“雙十節”。此後幾乎在每年的“雙十節”都舉行活動,紀念武昌首義與辛亥革命。每逢“雙十節”紀念日,各家店舖門前幾乎都會張貼大幅標語和對聯,懸挂國旗、燈籠,有時商會還組織工商業者舉行提燈遊行,由此使各個街市和整個社會都充滿了紀念國慶與辛亥革命的氛圍,也使廣大市民能夠通過直觀感受而留下十分深刻的“辛亥”記憶。
不過,即使在國慶紀念這一特殊的時空背景下,工商界所談論的話題主要也並非政治方面的問題,而是經濟方面的內容,體現了近代工商界紀念辛亥革命的明顯特點。因為,實業振興與經濟發展與其切身利益息息相關。
“國磬”與“雙蝕”
在“雙十節”紀念中,一方面是受政府與社會的推動,另一方面也是出於自身的認識與覺悟,工商界一般都會積極參與有關紀念活動。例如1912年的“雙十節”來臨之前,上海總商會即“通知南北各商號,屆期懸燈結綵三天,同伸慶賀。南市、閘北、滬西各商團,均須舉行提燈會”。上海南市商會還“制就五色燈數千盞,五光十色”。10月10日當天,上海工商界舉行的紀念儀式甚為壯觀,尤其是商團的慶祝隊伍引人注目。據報載,上海繁華之處“是夜人山人海,歡聲雷動”。1928年的“雙十節”,廣州總商會與市商會“以‘雙十節’為國慶紀念日,經通告各行商一致慶祝,休業一天。是日,全市馬路及內街各商店住戶,均懸旗結綵,生花盤景,佈置宏偉,壯麗異常……各種熱烈情形,誠為空前所未有”。
1912年“雙十節”,上海舉行紀念大會、提燈會,各租界停市慶祝,各學校舉辦遊藝會。寰球中國學生會舉行紀念活動,孫中山到場發表演講
值得注意的是,工商界在“雙十節”紀念中,也曾闡明開展此項活動的政治意義,意識到“良以數千年專制淫威,蕩滌於今日,三百年滿人攘政,排斥于斯時,是以凡知共和之樂,與引光復為榮者,鹹不可無以紀念之” 。有的還曾説明:“‘雙十節’,中華民國建國之紀念日也。紀念者,紀念革命諸先烈斷頭流血之苦,懔前人創業之維艱,勖後人守成之,宜謹也。” 天津總商會更曾明確表示:“國民尤應特為慶賀,以示同心同德,贊助共和之誠心,實吾民之義務。” 但是,與社會其他業界相比較,工商界在“雙十節”紀念中對政治問題的闡發顯然為數不多,其突出特點是對經濟問題更為關注,往往是借助“雙十節”紀念對實業發展現狀發表諸多感慨。
辛亥革命一舉推翻清王朝,結束了延續兩千多年的封建專制統治,建立了中華民國,開創了中國歷史發展的新紀元,也使工商界盼來了振興實業的新時代。工業建設會發起旨趣指出:“往者,憂世之士亦嘗鼓吹工業主義,以挽救時艱,而無效也。則以專制之政毒未除,障礙我工業發展為絕對的關係,明知者當自為之。今茲共和政體成立,喁喁望治之民,可共此運會,建設我新社會,以競勝爭存。而所謂産業革命,今也其時矣。” 這番言論,可以説反映了當時整個工商界的心聲。但是,民國建立之後仍然是軍閥割據紛爭,政客攘權奪利,外患日益加劇,不僅實業未見振興,而且持續處於衰敗狀態,使工商界大失所望。於是,在“雙十節”紀念中工商界對此不無感慨。
例如1917年“雙十節”紀念日上海總商會發表的頌詞,開篇即表示:“民國成立於今,六年之中,危險萬狀,我商界最受影響。……仍商業危急之秋,正國民憂患之日。臨深履薄,惕惕於懷。” 由此可見,辛亥革命肇建的中華民國建立六年之後,工商界在“雙十節”紀念中發出的感慨卻是“仍商業危急之秋”,不僅與民國元年“産業革命,今也其時”的熱情期待大相徑庭,並且自認為是“最受影響”而不得不“臨深履薄”。在兩年之後的“雙十節”紀念儀式上,上海各路商界聯合會依然表示:“‘雙十節’為我國共和成立之日,凡我商人,自當一體休業,升旗慶祝。但我國之現境,外侮內患,哭且不暇,何慶之有?”
隨著時間的推移與工商業的持續不振,工商界在“雙十節”紀念中所表現出來的不滿情緒似乎也越來越顯著。有人表示:“自有雙十以來,連今日為十二次,吾人于過去十一次中,因慶祝而生之希望,不但未見實現,而且適得其反,軍閥之專恣,萑符之張膽,債臺之日上,外交之失敗,均足斫傷元氣。而共管之聲,尤伺隙而興。際斯時運,吾人雖欲一開笑口,為第十二次之慶祝,實無異黃連樹下彈琴,苦中作樂已。” 字裏行間,明顯透露出工商界的強烈無奈與失望情緒。以至於又有人認為:“以國慶而談希望,猶之端午之啖角黍,中秋之嚼月餅,例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