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臺北9月27日電(記者李寒芳 李凱)這是一瓶,確切説是揮發後只剩下半瓶琥珀色液體的蘇格蘭威士忌,酒盒蓋已經腐蝕、封紙泛黃,顯然已有相當年頭。
它被臺灣著名歷史學者王曉波稱為“國寶”,卻並不在於陳年美酒之珍稀,而是因其背後醇厚的歷史韻味。
這瓶産自STEWART&SON DUNDEE公司的酒,源自1913年8月孫中山短暫訪台時贈予抗日誌士廖進平。在臺北市南海路68號的“二二八紀念館”,廖進平的長孫廖繼斌摩挲著這瓶酒,向記者娓娓道來它背後臺灣人民支援祖國革命的歷史。
孫中山曾三度造訪台灣。1913年8月,他發動“二次革命”討伐袁世凱失敗後於赴日本途中抵臺。由於受到日本軍警的監控,孫中山只逗留了10個小時,但仍秘密會見翁俊明、蔣渭水、羅福星、廖進平等抗日誌士。
“當時祖父帶去了曾祖父和中部士紳募集的6萬日元交給中山先生,作為革命之資。身無長物的中山先生回贈一瓶酒給蔣渭水,一瓶給祖父作為紀念。”廖繼斌説,中山先生還親手給祖父寫了一張收款回執。
蔣渭水很快喝光了酒,廖進平卻把這瓶酒視若珍寶,鎖在家中金庫。
關於親手接過這瓶酒的廖進平,廖繼斌的父親廖德政在回憶錄中寫道:他1895年7月17日出生於臺中廳葫蘆墩區揀東上堡大社莊(現臺中縣神岡鄉大社村),那一年,臺灣割讓給日本。
廖家是當地世家望族。在廖氏族人的眼中,廖進平被認為具有“不羈反叛”的基因。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選擇了並不安逸的生活。他在日據時代集社臺灣文化協會,組建抗日組織臺灣民眾黨“為受難同胞爭取自由與尊嚴”,屢遭日本軍警逮捕。
“我19歲前往日本留學前,對父親最深的印像是被抓入監。最長的拘留時間是29天。”廖德政回憶。
經歷日據時代殘酷鬥爭的廖進平,歡欣鼓舞地迎接了臺灣光復,卻在光復後的兩年,于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中罹難。
1947年在島內爆發的“二二八事件”,是臺灣同胞反對當時專制、腐敗統治的愛國民主運動。期間一些臺灣市民、學生及社會知名人士遭到屠殺。
廖繼斌説:“那時軍統憲兵到我家查抄東西,中山先生寫的收據被沒收了。”
彌足珍貴的威士忌則逃過一劫。廖進平在被捕時仿佛已有預感會遭遇不測。他託人帶回金庫鑰匙和兩句話:“讓二姐(指廖進平二女兒)嫁人,不要等我回來,把金庫裏的那瓶酒取出來好好收藏。”
沉寂了近一甲子後,直到2005年“二二八事件”58週年紀念日時,這瓶酒才重見天日。在紀念典禮上,廖德政、廖德雄拿著父親廖進平的遺像,對前來祭悼追思的時任臺北市市長馬英九表示,等“新文化運動館”建設完成,將這瓶酒無償贈送典藏。
廖繼斌説,馬英九深受感動,他在任中國國民黨主席後的多次場合,都提到這瓶酒,説明孫中山、國民黨與臺灣的淵源。
籌建“新文化運動館”的用意是紀念日本高壓統治下,19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臺灣仁人志士傳播現代思潮、從事非武裝抗日的這一段歷程。
“臺北市政府曾經花100萬台幣從日本人手中買了蔣渭水的葬禮錄影。有人説這瓶酒也應該賣大價錢。我説這是祖先的賣命酒,賣掉太丟人了。”廖繼斌説,這瓶酒的歷史價值是無價的。
同樣無償卻無價的,還有廖家向大陸贈送的一面“旗飄三星向主義”,這面旗幟上的三顆星代表孫中山先生提出的三民主義。臺灣民眾黨領導人之一蔣渭水逝世時,覆蓋的旗幟有兩面,除了這面黨旗外,另一面是當時的中國國旗。
廖繼斌回憶説,盧溝橋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曾到臺灣去收集臺灣同胞抗日的文物,向廖德雄説起抗戰紀念館可以不惜代價收藏這面旗時,廖德雄分文未取就捐了出來。
居中聯繫的王曉波深情地回憶説:“廖德雄當時表示‘這面黨旗,應該讓它回到祖國!’”
在“二二八紀念館”,記者用一個下午時間聽完這瓶穿越近百年時光威士忌的傳奇,離別時夕陽透過窗紗映照在酒瓶上,折射出黃金般的耀眼光澤。指尖觸摸這瓶廖家的“傳家寶”,仿佛感受到中山先生的溫度,感受到當年的臺北禦成町梅屋敷酒館,18歲的熱血青年廖進平接過這瓶酒時的激動心情。
它不僅是廖家的“傳家寶”,也是見證一個偉人和一座寶島深厚淵源,見證兩岸同仇敵愾抗日、復興中華的“傳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