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浙江千島湖,伯父在當地有一家酒廠,4年前他在生意場上結識了一個叫阿毛的臺灣老闆。11月的一天,阿毛來電話説:“有一個在國民黨軍隊當過將軍的朋友要和我一同來看看千島湖。”伯父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爸,爸爸他們一時都沒了主意,怎麼樣來招待這位“將軍”。
幾天后,“將軍”來了。70挂零的歲數,1.80米的身高,初次見面,不擺架子,不認生,愛説愛笑,挺有趣的。
“將軍”喜水。他來的那天上午到了千島湖上的錢龍山莊,與主人沒聊幾句話,就説要到湖裏去游泳,沒等伯父和爸爸他們應聲,他就三下五除二脫掉身上的衣褲,“撲通”一聲跳入湖裏,朝對面500米外的無名小島游去。“將軍”來千島湖玩了兩天,竟下湖暢遊6次,晚上酒後、夜裏2時還要下水,我們都替他擔心,他説,家鄉(其實他是杭州人,1949年赴臺)的水不會淹他。
“將軍”也饞。伯父為他準備的雞、鴨、魚等,他很少吃,專挑豆腐、鹹菜、辣椒醬,而且特別愛吃臭豆腐。明明是臭的,他卻邊吃邊説:“好香,好香!”比小孩吃巧克力還有味。
“將軍”不喜歡看電視,也不看電影,卻想看地方戲,最愛聽“淳安睦劇”。“將軍”讓我伯父陪他出去玩,大街不走,公園不去,商場大廈更不用正眼看。光讓我伯父帶他去農村看老屋。我不明白,農村、老屋有什麼好玩的。伯父説,他是在尋找童年的足跡。
“將軍”愛喝酒,酒後愛哭。晚上,2斤蕎麥酒下肚,伯父和爸爸兄弟幾個都有些“高”,説話前言不搭後語,“將軍”與我伯父抱頭痛哭;第二天,伯父兄弟幾個陪他去了幾個地方遊覽,他一會兒問這個,一會兒問那個,有時激動起來像個小孩子似的哭好長時間。要離開千島湖的那天,和我們告別的時候,他又哭了。幾天裏,光我看到的他就哭了三四次,像3歲的小孩。
“將軍”走時,你猜他帶什麼東西回去?西山一抔土,東山一塊石,再加上3瓶千島湖水。我更奇怪了,大老遠的帶泥土、石頭去做啥?臺灣不也有嗎?
“將軍”走後,爸爸給我一本精緻的筆電,説是“將軍”留給我的。翻開第一頁,有一首詩:“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我對爸爸説:“‘將軍’真怪,他怎麼會這樣呢?”
爸爸説:“這就是思鄉情深啊!你還小,不懂。”
(錢宏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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