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旺報》3日刊文投稿文章,作者到臺灣因為一頓飯,感受到臺灣鄰里間濃濃人情味,他説“不知道為什麼,這頓溫暖人心的晚飯,這些普通的媽媽菜,卻讓我強烈地盼望:時間的鐘啊,你可不可以流淌得緩慢一點”。
文章摘編如下:
得知我們終於順利抵達了臺南,協會會長劉達林老先生硬是從百忙之中抽出寶貴的時間,親自驅車前來帶領一行人往老顧家眷村菜飯館,説無論如何要好好為大家洗塵。
那天,正值隆冬時分,大家置身他鄉,倍感清冷。但先生的一番心意,讓人情不自禁,馬上從冰冷的谷底彈上溫暖無邊的晴空。
室內,頓時一片春意融融……
劉老説,品種繁多、口味豐富的小吃,一直是臺灣的驕傲,而從臺北到臺南,有許多著名的眷村菜。簡單的介紹,讓大家頓時期待不已:原汁原味的眷村菜,究竟是什麼滋味的呢?
店主人老顧得知是大陸來的客人,急急從廚房跑來招呼。他老家在湖南,所以店裏的菜尤其擅長辣味。來不及抹去額頭的汗珠,他迫不及待介紹起來:店裏的所有小吃美食都和眷村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在上世紀80年代,臺灣小吃美食突然爆發出來,那是因為許多眷村的老兵在這時段退役,這些老伯伯和老伴開始熱心搞美食,成就了眾人相傳的眷村菜!就這樣,幾乎快要伴隨眷村的改建與老一代人逝去的眷村菜,在眷村子弟、臺灣知名製作人王偉忠的帶動下又鹹魚翻身,在目前臺灣餐飲界重新紅火起來。”
菜,終於上齊了。著名的三杯雞、地道的麻辣鍋、肥胖的山東饅頭、香醇的豆漿燒餅……五顏六色的菜肴,滿滿地擺了一大桌。
濃郁的香味穿越了鼻腔,溫柔地瀰漫在大家的心頭。劉老一聲起筷,大家便毫不客氣地將筷子亂七八糟地伸向各個碟盤了。果然,一品嘗,我發覺眷村菜多取自於便宜食材,屬於非常普通的家常口味,但奇怪的是,我竟然無法細分出究竟是哪個省分地方的風味。
原來,有著濃濃人情味的眷村菜又叫媽媽菜。在往日物質匱乏的眷村,心靈手巧的各地媽媽們都練就了就地取材、調合口味的好功夫。軍中的丈夫好容易才回趟家,大小團圓吃餐飯,當然要給他最合口的飯菜;在眷村的大院裏,孩子們今天到王婆婆家吃,明天又到李媽媽家嘗,“誰家的飯香”更激起媽媽們的好強心。她們相互串門取經,又口味改良,湖南菜太辣,北方媽媽就加減調料;北方菜味清,南方媽媽就將酸菜白肉加上麻辣蘸醬;安徽豆腐坨太素,上海媽媽就把它加上獅子頭,變成“眷村獅子豆腐頭”。眷村,成為大江南北家鄉菜的交流中心;因陋就簡的“私房菜”,在鄰里間分享著濃濃的人情味。
劉老先生還告訴我們,這些打著“眷村菜”名號的餐館小店,多依附在由眷村改建為“國宅”的小區邊,出身眷村的店主翻箱倒篋,從父母從大陸老家帶來的樟木箱子裏或老爸的床底下,挖出舊軍服、勳章、軍刀、老照片,用來東挂西擺地佈置餐廳;功能表上並清一色標明是“小時候吃的菜”;來往客人大都是多年鄰居朋友,老闆客人親如家人,整個餐廳用餐的氣氛,也像回家一般溫暖親切;而在選舉民意代表期間,這些餐館更成為國民黨的助選駐點。
老顧也插話説,自己年紀大了,已經沒有辦法將飯館繼續擴大經營。他將希望寄託在兒子小顧身上。
説話間,外出應酬的小顧趕回來了。他歡喜地前來陪坐。小顧才35歲,並且受過很好的教育,原來在一個單位裏做行政人員。因為不忍心父親的一生心血就如此被湮沒,並本著發揚壯大眷村菜、傳承傳統飲食文化的一個想法,才捨棄了大好的前程回來臺南繼續這個老舊的飯館。到了這年輕的一代,小顧更在意的是在保留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如在環境上小顧保留了舊貌,但也引入了新的機制。
得知小顧因為忙碌父親的菜館還沒有空暇考慮終身大事,我一時口快,説:“乾脆上大陸火爆的《非誠勿擾》節目,牽手一個賢慧的姑娘回!典型的富二代嘛,很多人喜歡的!”
小顧連連擺手,忙説:“千萬別叫我富二代!”原來,對新一代接受過高等教育的臺灣年輕人來説,説他是富二代並不是一個褒義詞,反而是諷刺他好吃懶做,不思進取。在小顧看來,如果被人稱為富二代,出入豪車,衣食無憂,卻工作無著,一旦被人發現,不但不會被羨慕,還會給大家看不起。因為他們覺得依靠別人非常可恥,這是無能的表現,即使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或者母親。
這頓飯我們吃得前所未有的漫長,大家吃吃説説,説説吃吃,有時候停下來親昵地碰幾下杯子……有人甚至輕輕哼唱起《鄉愁》來。
我一向懼怕飯局,怕它的無聊漫長。不知道為什麼,這頓溫暖人心的晚飯,這些普通的媽媽菜,卻讓我強烈地盼望:時間的鐘啊,你可不可以流淌得緩慢一點,更緩慢一點……(陳妙芬/廣東中山)
[ 責任編輯:王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