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6日,長沙市岳麓區望岳村潤澤園社區吳家大屋,吳先勇和兒子小波。 11年來,他堅持自己在家教育孩子。 記者 童迪 攝
如何保住兒子在家上學,成了吳先勇生活的全部重心。
吳先勇39歲,長沙市岳麓區潤澤園社區的吳家大屋是他的祖業。11歲的兒子小波從未踏進校園一步,胎教時放音樂、襁褓中放動畫片、1歲開始教認字……在他的“創新式教育”下,兒子7歲就學完了初中數學,9歲時,數學成績已達到長沙市初一學生的水準。
在吳先勇的眼裏,兒子就是“天才”,只有他才能教好兒子。
3月26日,記者來到吳家,包括其妻李芳在內的全家每人平均對他的做法無法理解。
搶人風波
吳先勇最近常做的一件事是聯繫媒體。他要留住兒子小波在家上學。
2012年9月18日,已經分居一年多的妻子李芳與社區工作人員、律師、記者等十余人用強制手段打開了吳先勇住宅的大門,並將小波帶到望月小學接受知識測試,希望送兒子上學。
“因為我堅持讓兒子在家上學,她(李芳)認為我有精神病,要把我送去醫院。”這徹底激怒了吳先勇,也讓他感到恐慌。為了保住對兒子的教育權,他決定起訴妻子和社區,並四處聯繫媒體尋求支援。
3月26日,記者見到吳先勇時,他面色慘白,臉頰凹陷,眼神倔強。這已是兩天內他接受的第三次採訪。
同樣疲憊而緊張的還有小波。他感到,自從2011年4月父母分居後,生活就亂了。“去學校拍電視(電視採訪)時,大家都看著我,好像看怪物一樣……本來我就不想去學校,現在更不想去了。”
在小波看來,這場搶人風波帶給他唯一的收穫是:出生以來第一次寫作文:幫爸爸打官司的證人證言。
父子校園
吳家大屋是一棟建造于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的三層老建築,每層兩間套間。除了一樓已經出租的房間外,其他房間均大門緊鎖,一樓樓梯口還加了一道鐵門。
吳先勇説,自己和父母親關係不好,跟妻子又正在鬧離婚,現在只有兒子和自己住在這裡,“這裡就是我們父子倆的校園。”
通過昏暗的樓梯,記者來到三樓,小波正在廚房做家務,狹小的臥室打掃得乾淨而整潔。
臥室裏只有一張書桌,上面放著兩台筆記型電腦,吳先勇説,自己給兒子上課幾乎都是用電腦,教材和習作是用電子版在電腦上完成,課外書就直接從網路上下載閱讀。
兩台電腦共用一根網線,墻上還裝了一個攝像頭,吳先勇可以監控到小波上網的全過程。“我怕兒子上網學壞。”吳先勇説,更多的時候,他會把兒子上網的端口關閉,只留QQ。
記者打開小波的QQ,裏面只有一個網友。
自學教育
為什麼不讓小波去學校?吳先勇的解釋是從自己的童年開始的。
“我初中畢業後就沒讀書了,但我的知識水準遠遠超過了初中水準。”在吳先勇眼裏,學校不是學習的好環境。“有一次,我一個同學在上課時想上廁所,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説他是‘懶人屎尿多’,引得哄堂大笑。我覺得這是老師對學生莫大的侮辱,從此我就不喜歡上課了。”
初中畢業後的吳先勇自學成為一名電器維修師,後來又自學了電腦應用。他覺得自學是一條不錯的路子,於是,在2002年兒子小波出生前,吳先勇便決定要由自己來教育孩子。
當著記者的面,小波不到5分鐘就編寫了一個新程式,在電腦上繪製出一座房子。“9歲時兒子就開始學編程,不到一年就學會了。”吳先勇得意地説,“十年來,我沒有上班,就靠出租房屋的收入維持生活。我天天給兒子上課,就是因為我太愛他了。”
優與劣
2012年9月,在社區居委會的強烈要求下,曾對小波做過一次知識測試。
參加知識測試的望月中心小學數學老師易亞傑説,小波的語文、英語成績已達到同齡人水準,數學的基礎打得尤其牢靠。“按年紀,當時他應該讀小學,但是數學成績已經達到了初一的水準。”
但記者注意到,小波的學習並不系統,除了語數英,其他學科很少涉及。
孤獨隱患
社區是從2011年底開始關注小波的。
社區工作人員熊立鋼説,2011年12月,他們發現吳先勇很少與他人交流,性格孤僻,夫妻感情不合,家庭矛盾突出。繼而注意到小波被長期關在家中,沒有去學校上學。
社區以書面的形式向鹹嘉湖街道辦事處彙報,街道立即組織多部門及律師,多次到府做吳先勇的思想工作。“我們到府去,吳先勇就是拒絕開門。因為他沒有違法犯罪,我們也不能採取強制措施。”
熊立鋼解釋,吳先勇在家為孩子上課的行為並沒有違反國家《義務教育法》。他對孩子具有合法的監護權,且沒有虐待、暴力的行為,社區只能繼續做工作。
但比起學習,母親李芳更擔心的是孩子的性格。“我怕他會孤獨、自閉。”
“小波缺少跟其他人的交往,一直是封閉式學習,這會直接影響到他走入社會後的生存問題。”易亞傑擔憂地説。
特寫
小波:唯一的朋友是遠在山東的網友
寸頭、眉毛濃密、白凈的臉上血色很淡,眼神裏有著11歲少年不該有的迷茫。
小波每天的生活就是圍繞著吳家大屋這棟迷宮式的建築,屋內是教室和休息室,大廳是羽毛球場,內陽臺是足球場,外陽臺是乒乓球室和遊戲室。
7歲前,他已學會了洗碗、煮飯、煮綠豆、做蛋餅。7歲後,他還學會了做菜。今年3月,在爸爸生病後,他學會獨自一人出去買菜、買米粉、買冰淇淋。
在小波的印象中,父親一年會帶他出幾次遠門。11年來,他爬過一次岳麓山、去過兩次湘江邊,最遠的一次是去寶南街買手機卡。每一次出門的經歷,小波都如數家珍。
因為怕父親擔心,11年來,他只偷偷地跑出去兩次,兩次都是為了找一個籃球。這個籃球是社區工作人員去年春節來家中看望時送給他的禮物,被父親扔出了門。“當時我不敢阻止父親丟”,小波説。
在與記者交流時,小波正襟危坐,雙手緊握。説話時不住張望,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他總是用“不好説”帶過,如同記者曾遇過的一些成熟而老練的採訪對象。
小波唯一的朋友就是QQ上那名遠在山東威海的好友,也是父親安排認識的。“我不適合交近距離的朋友,我和別人不一樣,因為我只在家讀書。”小波的話中有些許遲疑和落寞。
在他心中,父親幾乎是“神”,“只要父親告訴我的,我都相信。”説起這些,小波非常堅定。
吳先勇:等孩子什麼都學會了,就讓他出去
瘦、臉色蒼白,頭髮梳得很精神,衣服乾淨整潔,但眼睛有點木然,這是吳先勇給記者的印象。
他不抽煙、不嚼檳榔,也阻止記者抽煙,“不要在這裡抽。”他看著自己的孩子説。
面對記者,他明確表示,是“希望媒體能夠呼籲,我只想保證孩子的這種受教育權”,但説及自己的教育方式,他不願多談。
對於孩子的未來,吳先勇説,“就這樣一直學下去”,在他看來,等孩子什麼東西都學會了,就讓他出去做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三湘都市報 戴鵬 雷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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