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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底“種”珊瑚的年輕人 | 電訊人物

2022-06-10 13:08:00
來源:央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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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7日,海南省海洋與漁業科學研究院的專家和分界洲島旅遊區工作人員在移植珊瑚。新華社記者張麗蕓攝

  ▲6月7日,海南省海洋與漁業科學研究院的專家和分界洲島旅遊區工作人員在移植珊瑚。新華社記者張麗蕓攝

  ▲這是5月26日在分界洲島海域拍攝的海洋生物。新華社記者楊冠宇攝

  ▲這是5月26日在分界洲島海域拍攝的海洋生物。新華社記者楊冠宇攝

  ▲這是6月8日在分界洲島海域拍攝的珊瑚。新華社記者張麗蕓攝

  ▲這是6月8日在分界洲島海域拍攝的珊瑚。新華社記者張麗蕓攝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黃臻、劉金海、楊冠宇

  海南三亞,西島海域。波濤拍岸,椰林婆娑。

  吳川良身著潛水服,手持工具,踩著西島海邊的細石碎沙,在潛伴的幫助下,一步步走向深海,抵達目標點後,共同下潛。

  此時的水下,寂靜無聲,吳川良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無暇顧及奇妙的海底世界,他手持一株食指粗細的珊瑚幼苗,仔細地固定在礁石上。今天插下“一棵樹”,未來這裡將長成一片“珊瑚海”。

  “土飯碗”

  吳川良是三亞珊瑚礁生態研究所的負責人。今年32歲的他,是實實在在的“90後”。不過,常年的海上工作,讓吳川良皮膚粗糙,看上去不再年輕。

  “特別顯老”,這位“90後”自嘲道。

  吳川良從小在海口生活成長,海邊長大的孩子,對海洋和海洋生物並不陌生,但與珊瑚礁的深度“綁定”,卻始於一次偶然。

  2014年大學畢業後,吳川良來到三亞尋找發展機會,很多招聘者了解到他大學學習的是水産養殖,紛紛建議他回歸主業,不要浪費所學的知識。

  這就導致吳川良“處處碰壁,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煩惱的時候,他給媽媽打電話,“媽媽説,找不到工作就回來,媽媽養你”,母親當年的話現在想起來依舊溫暖。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離開三亞之際,一個朋友聯繫他,説有到海南三亞珊瑚礁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工作的機會,要不要試試。一試之下,吳川良順利過關,便正式入職保護區,開始了與珊瑚礁的不解之緣。

  由於讀書時便對珊瑚礁有所了解,加之進入保護區工作後,接觸到的相關知識越來越多,吳川良對珊瑚礁的理解愈發深入。

  從事珊瑚礁研究,三亞有著天生的地緣優勢。“三亞在海南省來説,是珊瑚研究特別好的區域”,吳川良説,由於自己也比較喜歡科研工作,入職保護區不久,便把珊瑚礁的保護和研究確立為畢生追求。

  工作期間,吳川良發現海南本土的珊瑚礁相關科研能力比較薄弱,尤其是青年科研工作者的就業崗位、科研經費比較少,最關鍵的是,很多年輕的科研工作者缺乏施展自己智慧的平臺。

  “我當時就想,為什麼不去做一個機構或者創造一個平臺,讓更多的青年科研工作者能夠沉下心來搞研究”,吳川良説,他當時就設想,通過這個平臺,給予青年科研工作者更多支援,實現人才集聚,在三亞打造珊瑚礁研究的科研高地。

  説幹就幹。2017年,吳川良發起創立了三亞珊瑚礁生態研究所,主要從事珊瑚的繁育、移植、生態修復和生態環境的監測、調查等工作。他開始以另一種身份來支援發展珊瑚礁的科研及保護。

  然而,最開始家人並不支援。“父母還是想讓我在保護區工作”,吳川良説。

  “擔心孩子壓力大”,談及為何想讓吳川良留在保護區,父親吳淑上如實説道,自己文化水準不高,覺得孩子在保護區工作挺好。出去單幹,前途未卜。“父母可能真怕我哪一天變成待業青年了”,吳川良説。

  拋下“鐵飯碗”,撿起“土飯碗”,在很多人看來難以接受。“但在解決科研問題的過程中,我收穫了快樂”,吳川良説,不論家人能否接受,自己還是要遵從內心的想法,一邊專心科研,一邊尋求家人的理解。

  “我們很多工作是要在海裏完成,每次出海回來,除了被曬黑,還有一身海腥味”,在吳川良看來,從事這種研究工作並不輕鬆。

  但在工作中,吳川良除了收穫快樂,還能實現自己搞好珊瑚礁研究的理想,在科學研究上取得一個又一個突破,這個“土飯碗”,他認為捧得值。

  “植樹造林”

  珊瑚礁,被譽為海底“熱帶雨林”。珊瑚礁的覆蓋面積不到海底的千分之二,卻為近30%的海洋物種提供生活環境,這使得珊瑚礁成為地球上最多樣性的生態系統之一。中國南海擁有全球2.57%的珊瑚礁資源,位居世界第八。

  在吳川良看來,珊瑚礁生態系統是維繫海洋生物多樣性的重要生態系統,一旦遭到破壞,便意味著海洋生物失去了“家”。此外,漁業資源、旅遊資源等也都要依靠珊瑚礁生態系統來維繫。

  幾十年來,因為自然環境的退化和人為破壞,珊瑚礁在全球範圍內整體衰退。而珊瑚礁的自然修復漫長且艱難,有的甚至需要上百年,人工種植和修復迫在眉睫。

  這個過程,有點類似于陸地上的“植樹造林”——首先培育“幼苗”,在苗圃中長成小樹,再移植到要種的地方,吳川良説。

  “造林”,不論在陸地還是海洋,對調節氣候變化和維繫各生態系統的平衡和穩定都具有重要意義,但海洋“造林”難度更大。

  “海洋生態系統較為複雜,作業難度相當大”,吳川良説,大海表面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加之海上天氣變化無常,為實際作業帶來很多困難。

  更重要的是,不同海區受環境影響的因素不同,受人為干擾的程度也不同,現有生態系統健康程度亦不同,這就要求研究團隊在實施珊瑚礁生態修復的時候,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因地制宜設計方案。

  這也對研究所的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在每一個珊瑚礁生態修復項目上,反覆研究論證,並等待合適的天氣讓項目“下海”。

  今年年初,在三亞亞龍灣相關海域實施的生態修復項目,就是研究所通過結合海域情況,獨立研究並申請專利,直到最後才根據實際情況投入海中的。

  針對亞龍灣相關海域原有底質環境碎石化的情況,研究團隊發現,海浪對基底的影響較大,不能形成穩定的基底,珊瑚幼蟲難以附著,“所以我們應用了研究所新申請的一種人工生態礁專利,增加珊瑚的附著基底,助力該海域生態修復。”

  結合多個修復案例,以及在實踐、理論中獲得的成果,研究所在一定積累的基礎上,于2021年整合了美國康涅狄格大學、海南大學等國內外優勢力量,在海南省重點研發計劃國際科技合作研發項目資助下,展開了篩選和培育耐熱型造礁石珊瑚株係的科研項目,目標是成功培育出多種耐熱珊瑚,並大幅提升其成活率。

  “這將大力促進南海珊瑚礁生態系統和生物資源的多樣性保護”,吳川良説,如果研究成功,可以保質保量地滿足日益增長的生態修復需求。

  “青春風暴”

  “我們是一個朝氣蓬勃的機構。”談及研究所的人員構成,吳川良馬上來了精神,科研團隊包含了珊瑚分類鑒定、珊瑚礁生態修復、海洋工程等各種專業人員,大部分科研人員為“90後”。

  “最開始的時候,科研隊伍只有我一個人”,提到研究所成立初期,吳川良苦笑道,缺人、缺錢、缺技術,好像沒有什麼是不缺的。

  萬事開頭難。靠著自己的幹勁和拼搏精神,經過5年的發展,研究所科研隊伍已經壯大到現在的14人。

  在研究所負責項目品質和執行的柯韶文于2019年5月正式入職。“那個時候,研究所正好迎來發展的重要階段”,柯韶文説,當時研究所內部技術力量薄弱,運營經費短缺。

  同時,研究所首次承接中央環保督察組關注的海南重大生態環保類項目,柯韶文還記得,在吳川良的帶領下,團隊成員集中力量攻關,一方面解決內部問題,另一方面研究項目情況,從技術方案設計、實施到驗收,研究所向社會交付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5年來,這股“青春風暴”取得了不俗“戰果”:“以研促保”,實現生態修復面積50余公頃,獲得近10項專利,與多所高校建立聯合培養機制。

  每個順利完成的項目,都離不開團隊的力量和各方的支援。“研究所的燈經常亮到很晚”,吳川良説,自己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離不開保護區的支援以及一起打拼的同事。

  “在研究所發展過程中,無論在海域使用上,還是科研工作上,保護區都給予大力支援,也沒有因為我們年輕而另眼相看”,吳川良説,為了回報保護區,我們也儘自己最大能力,回饋一些科研上的支援。

  研究所創立伊始,便不斷有新鮮血液加入,大量的研發工作和一線工作,都需要團隊成員無怨無悔地付出。“當好領頭羊,做好帶頭人,讓每個人都能安居樂業”是吳川良對團隊成員的承諾。

  2019年,吳川良開始著手將研究所從三亞市區搬遷到崖州灣科技城。“剛開始來的時候,這邊還是一片荒地”,吳川良感慨,現在的崖州灣科技城,今非昔比,高樓林立,“真的是要把自己的一腔青春熱血奉獻在這片熱土上”。

  “像他們這樣無穩定資金支援的機構,能夠發展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海南大學海洋學院副院長、教授周智2019年便與研究所開展合作,“做科研或者技術研發是需要長期燒錢的,沒有情懷、沒有毅力的人做不好這種事情,我也希望他們能夠越辦越好。”

  今年6月,吳川良將與女友完婚。她是東北人,也在崖州灣科技城工作。但吳川良因為工作的原因,陪伴時間少,甚至挑選婚紗照,也是在車裏“雲”完成。

  愛人也會跟他抱怨,“賺不了多少錢,又天天忙,不著家”,吳川良只能想辦法安撫,有時候是好言好語地撫慰,有時候會在出差途中為愛人精心準備一個小禮物。

  又是風平浪靜的一天,吳川良再次出海。換好潛水服,背上四五十斤重的裝備,帶好工具,一頭扎入水中,很快便消失在蔚藍之中。

  那裏,吳川良辛勤呵護的“樹苗”孕育著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正待成林。

[責任編輯:李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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