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高的精神境界 獨特的藝術魅力(品味紅色經典⑧)
四渡赤水出奇兵(油畫)邵亞川
紅軍過雪山(油畫)艾中信
崢嶸歲月(油畫)林 崗 龐 濤
長征題材,作為新中國美術創作尤其是革命歷史題材美術創作的重要組成部分,誕生了許多膾炙人口的紅色經典,構成新中國美術史的重要篇章。梳理和品味長征題材美術經典,既是一次獨特的“視覺長征”,又是一場深刻的精神洗禮。
堅強崇高的精神表現
1938年,戰鬥在上海“孤島”的左翼文化人士阿英,編輯出版了一本關於紅軍長征的畫集《西行漫畫》。初版本署名有誤,阿英多方打聽,始終無法確認繪畫的作者。直到1961年,駐印度尼西亞大使黃鎮將軍離任回國,見到畫冊後勾起回憶,方才證實這些畫作是他在長征途中隨行所記,且已成為四五百張畫作中僅存於世的圖像。長征紅軍隊伍中,像黃鎮這樣的宣傳工作者,用粗陋的各色紙張、鍋灰煙灰調製的墨汁、蒐羅繳獲的鉛筆毛筆,以繪畫的方式記錄這場史無前例的偉大進軍。此後,更多美術工作者循著歷史的足跡,續寫丹青使命。
1955年,中央美術學院教授董希文隨同八一電影製片廠攝製組重走長征路,肩背20多斤畫具翻雪山、過草地,歷時半年之久。為了不錯過任何一個難得的景致,他有時騎在馬上邊走邊畫;有時一手拿著乾糧用餐,一手拿著畫筆寫生;有時還站在雨中作畫……今天,從存留的董希文在大渡河鐵索橋下寫生、在雀兒山上極目遠眺等照片中,依然能夠感受到當年環境的艱苦和畫家執著而勤奮的狀態。這次重走長征路,董希文沿途畫了250多幅寫生作品。回京後,他舉辦了專題寫生展,並開始醞釀油畫《紅軍不怕遠征難》的創作。當時擔任其助教的靳之林,目睹了該畫的創作過程:董希文很快完成了素描草圖,但遲遲沒有動手創作,而是在畫室墻上釘了幾張紙,每張紙用不同的油畫顏色刷著兩三塊色標。過了幾天,墻上只剩下了一張紙。他説,現在可以動手畫了!“我找到了畫這幅畫的色彩表情……普藍為基調,黑色勾線,再點出象徵光明勝利的橘黃色篝火。這幅畫的主題是紅軍戰士肉體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堅強崇高,最困難的物質生活和最大的樂觀主義精神的對比。”
《紅軍不怕遠征難》作為董希文的激情之作,是一次成功的藝術探索。新中國需要一批這樣的反映革命歷程的鴻篇巨制。上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中國革命博物館和中國歷史博物館組織的4次大規模革命歷史題材創作,直接促進了長征題材美術創作的發展。精神振奮的美術工作者,在對崇高的禮讚與對英雄主義的頌揚中,創作了一批思想性與藝術性高度統一的精品佳作,如油畫作品李宗津《強奪瀘定橋》、艾中信《紅軍過雪山》、靳尚誼《送別》等,中國畫作品宗其香《巧渡金沙江》、李可染《六盤山》等,版畫作品李樺《二萬五千里長征過草地》、王琦《雪原峽谷》等。濃墨重彩的長征畫廊,翻開了新中國革命歷史題材美術創作的新篇章。
“立體透明”的執著挖掘
沈堯伊先生畫長征題材至今已有40多年。從1975年至今,他5次重走長征路,根據創作需要的分段走訪更是不計其數。他先後創作的《革命理想高於天》《而今邁步從頭越》《彝海結盟》《走出泥沼》等多幅長征題材油畫巨制,以及《地球的紅飄帶》為代表的10多套連環畫、插圖與木刻等作品,廣受業界讚譽,廣為讀者喜愛。沿著歷史留下的印痕,他收集點點滴滴的視覺元素,在持之以恒的創作實踐中,不僅于長征題材創作領域取得令人欽佩的成績、産生廣泛的影響,他本人也成為長征圖像資料研究方面的專家。
1993年,沈堯伊完成規模達926幅的大型連環畫《地球的紅飄帶》。這項歷時6年的浩大工程,使他進一步走近長征。隨後,他投入《遵義會議》獨幅油畫的創作中。如何在肖像性與情節性之間找到共有的特徵和平衡,使人物平凡中見非凡,使事件平常中見非常,從而體現出一種樸素與崇高相結合的精神境界和美學價值,成為沈堯伊執著探求的藝術目標。畫面緊緊扣住特定歷史時刻中不同人物的境遇和性格,經過縝密研究和藝術構思,凸顯他們豐富而複雜的內心世界,展現出特定的歷史風貌,表現了遵義會議“偉大轉折”的意義。與會人員被悉數收入畫面,整個會場瀰漫著肅穆而沉靜的氣氛。畫家將版畫語言的特徵融入油畫技巧,在人物形象塑造和精神氣質挖掘方面,顯現出獨特魅力。
執著地探索歷史的豐富性和當代價值,既彰顯了以沈堯伊為代表的前輩畫家的藝術態度,又揭示了長征題材美術創作經久不衰的重要原因。翻開新中國美術史,可以看到,何孔德《水草地》、蔡亮與張自嶷《三大主力會師》、崔開璽《長征途中的賀龍與任弼時》等油畫,劉文西《奠基禮——歡慶直羅大捷》、劉向平《一九三五年 遵義》等中國畫,葉毓山、程允賢等創作的紅軍長征紀念碑碑園雕塑……諸多作品,以開放多元的視角和手法,多方位地呈現了長征題材的藝術深度和現實意義。
不忘初心的藝術詮釋
長征精神是激勵中華兒女繼續前行的精神動力。新世紀以來,“國家重大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紀念紅軍長征勝利八十週年”等大型主題美術創作活動中,長征題材均是備受關注的焦點。美術工作者對同一歷史事件的個性化詮釋所折射的時代審美,成為長征題材不斷被發掘、表現的價值所在。
近年來,隨著對革命歷史題材資源的挖掘不斷深入,越來越多的美術工作者多方位表現長征路上的重大戰役。如張慶濤油畫《湘江 1934》,視角幾乎是從正面展開,在固定視域內納入最開闊的景象和眾多人物,強化“鐵流”的前進感、力量感和節奏感。在人物的組織刻畫方面,竭力通過人物的動態及與“鐵流”相呼應的生動細節,深度挖掘彼時彼地人物的心理狀態和情緒。相互救助攙扶的人物,組合成不同形狀的團塊,與浮橋的斜線構成了一種動感。
邵亞川油畫《四渡赤水出奇兵》聚焦普通紅軍戰士,並運用象徵的手法,以火把為靈魂,構思了這幅充滿革命浪漫主義的詩意畫作。在這個充滿象徵意味的畫面中,一隊紅軍戰士手舉火把,踏著舟橋魚貫而行,火光映紅了水和天,也照亮他們勝利的前程。畫家像一位閱歷豐富的導演一樣,賦予畫中指揮員、旗手、小號手、機槍手、飼養員、老戰士等各色人物以符合身份的特徵,精心把握畫面的韻味和疏密關係,並使之産生一種節奏美。作品藝術地展現了“我”心中四渡赤水的場景,傳遞出創作者對紅軍戰士的崇敬之情和精神讚頌。
長征題材美術經典,作為民族精神的審美構建和國家記憶的史詩圖像,使我們感受到藝術創作在記述歷史中的獨特作用和價值。深刻把握長征精神的豐富內涵,探尋當代中國革命歷史題材美術創作獨特的敘事特徵和表達方式,將有助於創作更多“思想精深、藝術精湛、製作精良”的紅色題材美術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