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寫“永遠前進”?杜富國:“因為我不向後看”
央視網消息:2018年10月11日,南部戰區陸軍雲南掃雷大隊的杜富國在執行掃雷任務時,發現了一枚加重手榴彈。面對危險,他對戰友説“你退後,讓我來”。加重手榴彈突然爆炸,他下意識地倒向戰友那一側。杜富國保護了戰友,自己卻永遠失去了雙手和雙眼。
事發一個多月後,《面對面》記者曾專訪杜富國。一年之後,28歲的杜富國是否已經邁過這道人生的大坎?折翼的排雷戰士如何面對生活的戰場?近日,《面對面》記者再訪杜富國。
失去雙手、眼球被摘 自己有預感
在杜富國甦醒後,家人、部隊、醫院曾遲遲不敢告知他雙眼球已被摘除的實情。去年我們採訪他的時候,他剛剛知道自己眼球被摘除的消息沒幾天。對於這一消息,杜富國説他“一點都不驚訝,因為我預料到了”。
杜富國:因為我知道爆炸産生的威力有多大。我們在雷區三年了,每個寨子裏面都有被炸傷炸殘的。當時我就已經知道肯定雙手沒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我眼睛沒有了,但大概想到了。因為他們給我換藥,眼睛上有紗布,我有預感。因為眼睛很脆弱,一旦有什麼稍微尖銳一點的東西碰到,眼睛很可能被毀壞掉。
2015年,杜富國進入掃雷大隊,他曾進出雷場1000余次,累計排除爆炸物2400余枚。對於加重手榴彈爆炸的威力,他心裏有數。但是,即使預料到了最壞的結果,真讓這個27歲的年輕小夥子去接受突如其來的雙手截肢和永遠黑暗的雙目失明,還是太過艱難。
杜富國:當時忐忑不安,內心有一些各種各樣的想法,心情有點煩躁不安,感覺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了。剛開始下床走路都一晃一晃的,走兩步頭就暈。那時候是最煩躁的時候,會胡思亂想。
下床走路頭暈眼花 疤痕針就是要找“很疼的感覺”
雙眼球摘除,視神經無法修復,杜富國突然陷入到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而雙手被炸斷,又進一步破壞了他觸摸感知世界的能力以及身體的平衡,不要説常人日常的生活起居無法完成,就連走路都變得艱難起來。
記者:胡思亂想,那怎麼調節自己?
杜富國:那時候我一直在問自己,我要不要活下去?或者我要不要重新站起來?
那段時間,杜富國一下子瘦了將近二十斤,身體極度虛弱,長時間地躺在病床上,只是下床走幾步路就覺得頭暈眼花。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後,杜富國開始嘗試下床走路。
杜富國:當時會暈,但是我覺得剛開始那兩分鐘堅持過去了後面就沒什麼,可以跟正常人一樣走,只是扶著墻而已。那時候我挺開心的,我可以下床走路了。後來我慢慢摸到大廳、客廳,步子雖然挪得很慢。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鼓勵自己要振作起來。
為了治療和康復,一年多來,杜富國做了大大小小無數次的手術。除了失去眼睛和雙手之外,杜富國渾身傷痕纍纍。由於屬於疤痕體質,杜富國身上的疤痕容易增生,所以,他每個月需要打兩次疤痕針。而由於身上的疤痕太多,杜富國每一次需要忍受30到60針。
記者:打疤痕針會疼嗎?
杜富國:疤痕針如果你打起來不痛的話效果不好,打起來要很痛那效果非常好。當你打著很疼的時候,我這個疤也就差不多,好得差不多了。
記者:但是這種疼痛還是要堅持和去忍受的。
杜富國:這點疼痛當時堅持下就過去了。就像第一次走路一樣,你一發生頭昏你就不想邁下一步,那你永遠都邁不出下一步。
“一次不行就試成百上千次 我康復的最好的就是心態”
2018年12月21日,杜富國被轉診到陸軍軍醫大學西南醫院,做進一步的康復治療。
為了恢復走路這一最基本的能力,同時增強自己的體能,杜富國在反重力跑臺上開始了他的長跑訓練。他從一公里開始,後來跑到三公里、五公里,一直跑到了十公里。一段時間之後,杜富國已經可以在戰友的帶領下在操場上自由地奔跑。
記者:當你很多很熟悉的動作找不回來的時候,那種挫折感會強嗎?
杜富國:從剛開始到現在,其實我覺得康復最好的就是心態。
記者:我覺得也是,你心態特別樂觀。
杜富國:康復不光是生活能力,而且也包括心理狀態。因為我遭受了很沉重的打擊之後,後面我覺得對生活充滿信心,一旦充滿信心過後你就不會輕易放棄。我覺得一次不行我會嘗試上百次、上千次。
不想被戰友和家人“寵壞” 我只是換了一種生活方式的正常人
走路跑步,穿衣吃飯,刮臉洗漱,從這些最基本的生活技能開始,杜富國逐步找到了自己新的生活價值和生活方向。他注意自己的形象,每天堅持自己刮鬍子,他開始嘗試自己鋪床疊被,並且要像在部隊那樣,把被子疊成豆腐塊。
杜富國:我覺得生活中的這些小事自己完成,那肯定是最好的。剛開始戰友他們來了很多,後來我覺得不需要那麼多。我覺得戰友多了,反倒會把我寵壞。很多事情他們做了,我自己就沒法做了。其實很多時候我都跟戰友和父母説,你們不要把我當病人,把我當正常人就對了。我就是正常人,我只是換了一種生活方式而已。
在記者拍攝的時候,杜富國展示了他現在的寫字水準,他在一張A4紙上寫了四個字“永遠前進”。為什麼要寫“永遠前進”?杜富國説“因為我要向前看,我不向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