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北斗的“90後”
編者的話
6天前,中國衛星導航系統管理辦公室相關負責人宣佈,北斗三號基本系統完成建設,並開始提供全球服務,這標誌著北斗系統正式邁入全球時代。
這是一代代北斗人接續奮鬥、砥礪前行的結果,這些成就是北斗人擼起袖子幹出來的,是航太人揮灑汗水拼出來的。在這些北斗人、航太人中,不乏“90後”的身影。據統計,僅中國航太科技集團有限公司第五研究院(以下簡稱航太五院),“90後”員工就已突破2400名,佔員工人數的10%以上。在北斗加緊全球組網的攻堅期,這些“90後”將人生夢想與北斗導航緊密相連,在各個崗位上綻放光彩。今天,我們選取其中6位,聆聽他們擁抱北斗的故事。
一飛沖天
他們是“追星族”,將青春寫進航太事業,很酷!
“小時候的理想是做個‘科學家’,畢業後選擇了航太事業,才發現選擇了離‘科學家’最近的職業。”
——航太人留言
冬日的北京,寒風撲面,航太五院總體部大樓的監控室裏,一排排電腦之間,一位臉龐青澀的小夥子正專注地盯著螢幕。
“看!這就是衛星!”余速指著螢幕上跳動的數字與變化的折線圖説。
“這是衛星?”因為螢幕上看不到任何關於衛星的圖案,記者有些疑惑地問。
“這些數據的變動,就是衛星的‘心跳’。”在數據中與衛星“隔空對話”,身穿白大褂的余速,像是衛星導航系統的“體檢師”。每顆衛星上天前,他都要完成數輪測試、每輪測幾百個數據,階段總結報告要寫三四百頁紙……猶如一位翻譯家,在不同語言之間自如轉換。
相隔幾米,是另一位“體檢師”胡帆的工位。“我的工作是監測衛星在接受不到地面信號時,能否自主控制、自主運作。”發出指令、研判數據,這個“90後”的小女生,見人總是笑瞇瞇的,很難想像她給衛星換電纜、搬機器、調設備的樣子,“光通電測試,就要陪著衛星整整兩個月,感情能不深嗎!”
各個零件測試完好,還要管理好衛星的“發動機”——這是航太五院502所楊南基的工作。見到她時,她臉上略顯疲憊,但談及工作,眼裏似乎能看到“光”。“控制推進系統猶如‘刀尖上的舞蹈’,是份‘難差事’,更是個‘精細活’。”
難在什麼地方?推進器加注時,由於加注燃料有危險性,要花近一個月的時間準備演練,確保加注點滴不漏……
細到什麼程度?推進系統71個部件、200多個焊點,最細的地方內徑只有2.4毫米,既怕堵,又怕漏,需要拿氦氣筆、肥皂水反覆檢測……
作為全組唯一的女生,她沒有喊過一句苦、叫過一聲累。“自己參與研發的衛星上天了,便是最幸福的時刻。”
除保障每顆北斗正常運作之外,衛星之間還需建立通路,航太五院西安分院的陳玲玲正坐在辦公室裏,進行緊張的測試。她像是個“大管家”,在衛星之間建立打通“太空天塹”的通途。
“我不太會跟人打交道,更喜歡和機器打交道。”陳玲玲説,自己有點內向,見人説話經常“不好意思”,但與機器“對話”,就覺得“自在得多”。
比起以上幾位的偏重設計、測試,下面這位“建築師”,似乎離北斗更“近”。
“我負責衛星的組裝。” 來自航太五院總裝與環境工程部的廖宏博説,如果把北斗衛星比喻成人體,各個核心器件就是衛星的“器官”,他的工作就是將各個“器官”通過導線等“血管”連成整體,賦予衛星“生命”。
“親眼看著北斗衛星從一個個零件整合成一個整體,覺得太神奇了。” 廖宏博説,“我們是‘追星族’,將青春寫進航太事業,很酷!”
衛星有了“生命”,還得接上“翅膀”,航太五院529廠的王國星,正忙著給北斗加裝太陽翼:“長達十幾米的太陽翼,水準安裝誤差要小于幾絲,工作精度比頭髮絲還要細。”
幹這樣的“細”活,做事就該“精益求精”。王國星卻説在這方面曾“吃過虧”——剛接受北斗任務時,第一件事就是製作一種打孔模板。“在學校時做過,覺得比較簡單,三下五除二就畫出了圖紙,交給了裝配員師傅。”第二天師傅來找他,説工裝精度不夠、又沉又不好用。“通過這件事我發現,工作中的每個細節都需要慢慢揣摩掌握,凡事不能想當然。”
劃破天際
他們是“技術控”,敢創新善鑽研愛發明,特拼!
“當了航太人,變得不再毛躁,就連孩子手工作品膠水涂得不工整,都要重新涂一次,容不得一點瑕疵。”
——航太人留言
北斗的關鍵技術,在一代代北斗人手上取得突破並逐漸成熟,相比于前輩致力於填補技術空白、加緊“技術突破”,“90後”更像是“生産線”上的一線設計師。
“分到我們手上的工作可能更基礎、瑣碎、龐雜。但對每個數據都不能馬虎,一點問題都可能影響全局。”陳玲玲在剛入職時,面對繁重的型號任務,常常失眠,連做夢都是工作上的事。
一次無線聯試中,她發現了頻譜儀上一條一閃而過的異常譜,此時距離整星交付僅剩幾天。“遇到這種事兒,有經驗的老員工也會緊張,她卻沒被‘嚇住’,細心求證,抽絲剝繭,最終順利地將問題解決了。”同事説。
關鍵時刻能“扛”住事兒,遇到問題還能用“靈活的思維”解決。剛入職不久的余速,通過自己開發的“小程式”,提升了測試效率。“原來每測一個數據,需要多次往返于操作間與監控室,一上午微信步數就有上萬步……”余速説,現在只需在電腦上輸入對應設備的IP地址,即可完成測試,結果呈現也更加直觀。説起設計靈感,余速卻笑著説:“可能是因為我有點‘懶’,時間緊,任務重,也是被‘逼’出來的。”
參與研製時,王國星發現太陽翼實際裝配中,“依靠人力操作,費時費力,還有安全隱患”。他反覆研究,設計出一款便於攜帶的新式調整裝置,縮短了調試週期,提升了精度。
“遇事先動腦,是‘90後’的一大特點。”王國星的師傅李文濤説,“‘90後’是‘技術控’,敢創新善鑽研愛發明,天生有股拼勁兒。”
一個新設備送來,胡帆常常能在一天之內研究透資料、學會操作,並寫好新系統的操作程式代碼。“確實非常緊張。寫錯一個代碼都可能導致整個機器運轉不暢,造成上億元的損失不説,還可能耽誤了衛星整體發射計劃。”胡帆説,儘管很難,在大家幫助下,每一次都能順利完成任務。
廖宏博也説,“剛開始接觸焊接,不得要領,手不穩、力不夠,總是幹著急。”有些零件焊接,需要把身子卡在一個角落,向後伸胳膊,反手伸入一個狹窄的槽裏進行,力度的拿捏、操作的技巧,絕非一朝一夕能掌握。為了揣摩其中的技巧和力度,廖宏博拿筆寫字、吃飯用筷子時,常比劃著手上操作……
1993年出生的廖宏博,如今已是北斗衛星的電裝主管。“從來沒有過員工新入職三四年就擔任此職位的先例。”航太器總裝中心副主任邱鐵成説,有一次,焊接作業的品質要求近乎苛刻,大家就看到廖宏博桌上擺著60根導線,用於焊接練習,“大家都看到了他的努力”。
在軌引航
他們愛工作懂生活,總能保持最佳狀態,超燃!
“航太工作辛苦,工作之餘我喜歡健身游泳;大汗淋漓之後,疲憊也得到了釋放,感覺滿血復活了。”
——航太人留言
“近年來員工數量沒有大幅增加,任務卻越來越重,”航太五院科研人員介紹説,“萬人一桿槍”要求“每顆螺絲釘都不能松”。
“計劃,對我們來説是最大的命令。”胡帆説,去年9月,她獨自在西昌發射場,代表小組完成型號任務。“本來計劃月底之前能幹完活,‘十一’還能放個假,沒想到在回來的機場裏,又接到了新的工作安排……答應給別人做伴娘都沒去成。”
一次次約會爽約、一次次買了回家的機票又退票,他們的生活似乎在跟著北斗的節奏不斷變化。“遇到迷茫的時候,給家人打個電話,就能重燃信心。”胡帆説,工作一年多來,陪家人的時間少了,但家人提起她,臉上有著一份自豪。
面對這樣一份不能過多對外人提起、忙起來卻顛三倒四的工作,眾多“90後”坦言,動力源自心底對航太的熱愛與嚮往。“小時候就愛收集衛星發射成功的首日封。”從“風雲一號”氣象衛星,到“嫦娥一號”探月衛星,中國航太由“大”變“強”的足跡,在楊南基手裏被一一“記錄”。“現在,正等著北斗三號的首日封……”
回憶起第一次裝太陽翼,王國星記憶猶新:為了讓操作萬無一失,那晚不知道加班到了幾點。“做完後,從廠房出來,走在寬敞安靜的航太城園區,望著深空中的繁星皓月,疲憊煩勞都煙消雲散了。”王國星回憶。
“學弟學妹們問我工作如何,我從不提‘忙’、不提‘累’,”余速説,不怕苦不怕累,是一代代北斗人傳承下來的精神品質。工作之餘,余速的朋友圈裏寫滿了對生活的熱愛,路邊的小貓、山間的花草、金色的小號……發現美好瞬間,他們愛工作懂生活,總能保持最佳狀態,超燃!
提拉米蘇、蛋撻、芝士派……廖宏博經常給大家做蛋糕,在大家眼裏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小暖男”。“做蛋糕的同時,可以放鬆身心,感受生活中的‘小確幸’。”廖宏博説。
入職後,經人介紹,廖宏博認識了同在航太五院529廠工作的女朋友。兩人能共同為國家航太事業付出汗水,“這是很幸福的事”。
談及未來,他們充滿期待。“等到將手裏的衛星順利送上天,騰出時間出去旅遊一趟。”楊南基説,“我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逐夢航太,也是在探究世界。”但就目前的工作情況來看,手上星還沒走,新的星又會送來,“在北斗的全球組網完成之後,我就可以出發了……”
“我是個理科生,缺少詩情畫意,沒給負責的星起出什麼特別的名字。我覺得,‘北斗’就是它最動聽的名字。”余速説,當火箭載著衛星劃破蒼穹、衝向太空時,那一抹絢麗的尾翼,就是北斗人奮鬥的色彩……